第6章 星环协议第零条：理性为锚
土黄色的光柱如同实质的岩浆，沉重、灼热，带着大地最深沉的脉动，将萧遥的身体死死钉在镇灵台冰冷的岩石上。那不是温暖的滋养，更像是粗暴的灌铸！是活埋！
“呃啊啊啊——！！！”
萧遥的惨嚎撕心裂肺，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他的身体在光柱中疯狂地痉挛、扭曲，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活物，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件紧裹着他的暗红道袍——归墟血衣——此刻妖异到了极致！猩红的光芒如同沸腾的血液，贪婪地吞噬着喷涌而出的地脉能量！袍面上的暗红纹路疯狂地搏动、蔓延，如同活着的血管网络，深深勒入萧遥的皮肉，每一次搏动都带起一阵剧烈的抽搐和更加凄厉的嘶嚎！那血衣仿佛真的活了过来，正在以萧遥的生命和痛苦为燃料，大口鲸吞着这浑厚的地脉之力！
“萧遥！”顾弦目眦欲裂，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镇灵台爆发出的沉重能量场狠狠推开，踉跄着摔倒在地。他左臂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彻底崩裂，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岩石，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光柱中那个痛苦翻滚的身影。
“停下！快停下！”顾弦对着阴影中的怪人老鬼嘶吼，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变调。
老鬼佝偻的身影隐在镇灵台边缘的黑暗里，那只完好的、浑浊而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柱中的景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他枯瘦的手指依旧维持着下压的姿势，引动着地脉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光柱。
“停？嘿嘿……”老鬼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地脉开了闸，不喂饱这‘衣服’，它可是会直接把这小子吸成人干的。现在停下？他立刻就得死！”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顾弦，又落在我身上，“怎么？心疼了？想救他？那就想办法啊！光嚎有什么用？”
想办法？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的寒气，顺着脊椎爬升。左眼是永恒的灼痛黑暗，芯片报废，分析能力近乎归零。右眼视野里，只有萧遥在能量酷刑中痛苦挣扎的惨状，以及那件贪婪搏动、如同活物的暗红血衣。熵增模型在混乱的思维中给出冰冷的结论：【能量冲突不可调和，目标生命体征持续恶化，外部干预成功率：0%】。
理性在尖叫：放弃！这是最优解！止损！
但顾弦那布满血丝、充满绝望和疯狂的眼睛，萧遥那非人的惨嚎，还有那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黑洞即母亲”……冰冷的逻辑核心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林树！做点什么！用你那该死的脑子想想办法啊！”顾弦捶打着地面，染血的拳头在冰冷的岩石上留下暗红的印记，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只剩下濒临崩溃的疯狂和对我的最后一丝期望。
办法？有什么办法能介入这种法则层面的能量冲突？有什么力量能对抗那件贪婪的归墟血衣？有什么……等等！
我的目光猛地扫过手腕！
那里，在破损的合金护腕下方，一个极其黯淡、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由无数微缩星环构成的印记——星环协议印记！
它从我们苏醒在械灵遗迹坟场时就存在，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它记录数据，传递信息，却从未展现过任何主动干预的力量。它是什么？它要什么？
熵增模型如同垂死的困兽，在混乱的思维中疯狂回溯！从坟场苏醒……遭遇二进制雨……激活玄穹界碑……被女修追杀……坠入深渊……所有经历中，星环协议印记唯一一次异常的、主动的波动……
是在我尝试解析玄穹界碑核心道纹、芯片过载即将崩溃的瞬间！
它似乎……在渴求秩序？在排斥混乱？在尝试……建立某种连接？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撕裂了绝望的迷雾！
星环协议！它需要的是秩序！是理性！是稳定的数据流！它排斥混沌！排斥失控！排斥……此刻镇灵台上这种混乱、痛苦、濒临崩溃的能量冲突！
而萧遥痛苦的根源，正是归墟血衣的贪婪吞噬与他自身生命本源的冲突！是秩序的崩溃！是熵的激增！
那么……如果……如果我能提供一个更稳定、更“有序”的能量源？一个能暂时满足血衣贪婪、又能被星环协议认可、甚至能强行介入、建立平衡的“锚点”？
锚点……
我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顾弦腕间那圈彻底黯淡、如同死物的奥术刻痕！以及他身边，那几片散落在岩石上、边缘焦黑卷曲的羊皮书残页——奥法星禁忌的悖论手稿残页！
奥法星！逻辑法师！根源编织术！那是秩序与逻辑的极致！是数学与法则的精密结合！是星环协议可能认可的“有序”力量！
“顾弦！”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瞬间压过了萧遥的惨嚎和地脉的嗡鸣，“手稿残页！能量！给我！全部！”
顾弦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什……什么？我……我没能量了！刻痕废了！”
“手稿！”我指向他身边那几片焦黑的残页，“念！用你的意志！念上面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把你的精神！你的逻辑！你的奥术本质！灌进去！当成能量源！”这个指令毫无逻辑，甚至违背奥法星施法常识！但在熵增模型的疯狂推演中，这是唯一一条在无数死路尽头、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却又大于零的路径！
顾弦愣住了，他低头看着那几片焦黑、扭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残页，又抬头看看光柱中濒死的萧遥，琥珀色的瞳孔剧烈收缩。绝望、恐惧、对禁忌的抗拒……最后，都被一种更强大的、不顾一切的疯狂所取代！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猛地抓起离他最近的一片残页！那片残页上，用混乱的银光勾勒着一个残缺的、首尾相衔、自我吞噬的蛇形符号！
他不再犹豫！将全部残存的意志、对萧遥的担忧、对自身力量的绝望、以及对那禁忌知识的本能恐惧，统统化作一股不顾一切的、最纯粹的“念”！他死死盯着那个扭曲的蛇形符号，用尽灵魂的力量，嘶吼出残页上唯一勉强能辨识的、代表着终极悖论的箴言：
“此蛇……既生……亦死！”
嗡——！！！
就在顾弦嘶吼出悖论箴言的瞬间！他手中那片焦黑的残页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混乱的银光！那光芒不再微弱，反而带着一种狂暴的、颠覆性的力量！它仿佛被顾弦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意志所点燃！一股混乱驳杂、却又蕴含着奇异秩序感的能量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残页中狂涌而出，顺着顾弦的手臂，疯狂注入他那彻底黯淡的奥术刻痕！
“啊——！”顾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手臂瞬间被狂暴的银光吞没，皮肤下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诡异的银蓝色！那死寂的奥术刻痕如同被强行充能的超载电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强光！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炸裂！
成功了！但也失控了！悖论的力量根本不是现在的顾弦能驾驭的！这股力量正在反噬他！
机会只有一瞬！
“萧遥！血衣！”我对着光柱中痛苦翻滚的身影嘶吼，试图穿透那非人的痛苦，“引导它！用归零！引导顾弦的能量！不是抹除！是……锚定！是路径！”
归零权柄，抹除存在！但更高层次的运用，或许是……定义存在的路径？如同萧遥之前引导顾弦的奥术能量去归零污染核心？但此刻，他濒临崩溃，还能做到吗？
“林树！坐标！”顾弦的嘶吼带着极致的痛苦和疯狂，他整条右臂都笼罩在狂暴的银色乱流中，奥术刻痕的光芒闪烁得如同濒临爆炸的恒星！他快撑不住了！这股悖论力量随时会将他撕碎，或者彻底失控暴走！
坐标！需要将这股狂暴悖论能量的核心点，精准地“锚定”到归墟血衣吞噬地脉能量的核心交互点上！需要建立一条临时的、可控的能量通道！
我的左眼是永恒的黑暗和剧痛。芯片报废。分析能力近乎于无。
但我还有右眼！还有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能量轨迹的本能直觉！还有那烙印在灵魂深处、对“秩序”和“路径”的绝对感知！
熵增模型在燃烧！燃烧最后残存的算力！燃烧意志！燃烧生命！
我死死盯着镇灵台的光柱！盯着萧遥身上那件搏动得最剧烈、猩红光芒最刺眼的血衣核心点！盯着顾弦手臂上那狂暴闪烁、即将爆发的奥术刻痕！
两个点！两个狂暴的能量核心！一个贪婪吞噬，一个濒临爆炸！
路径！建立连接！稳定！锚定！
“血衣核心！能量交互最强点！X-0.0000， Y-0.0000， Z-0.0000！”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直觉锁定的坐标，声音因剧痛和透支而扭曲变形，“顾弦！锁定！输送！”
“给老子……过去啊！！！”顾弦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他那只被银色乱流吞噬的手臂猛地抬起，指向镇灵台光柱中萧遥的胸口！他腕间那濒临爆炸的奥术刻痕，如同被强行拧开的阀门，一道极度凝聚、却又充满了混乱悖论气息的银色光束，如同扭曲的闪电，带着顾弦所有的意志和痛苦，撕裂空气，狠狠射向萧遥胸口那搏动着的血衣核心！
就在银色悖论光束即将射入土黄色光柱的瞬间——
一直蜷缩在阴影中、如同毒蛇般观察的老鬼，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枯瘦的手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虚空中勾画了一个极其扭曲、充满蛮荒邪异气息的符文！
“嗡！”
镇灵台周围的空间猛地一滞！一股粘稠、阴冷、带着强烈精神干扰的无形力场瞬间降临！如同冰冷的胶水，企图凝固那条悖论光束！
“老鬼！你！”顾弦目眦欲裂，他输送光束的手臂剧烈颤抖，银色光束在粘稠力场的干扰下开始扭曲、涣散！
机会转瞬即逝！萧遥的惨嚎已经带上了死亡的嘶哑！血衣的红光如同回光返照般刺目！
冰冷的愤怒如同液氮，瞬间冻结了残存的思维！熵增模型在绝对劣势下，给出了最后、最冰冷的指令：【启动星环协议！强制执行第零条！】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只有本能！对生存的本能！对秩序的本能！对“黑洞即母亲”那荒谬誓言的本能！
我的意识如同最锋利的钻头，狠狠刺向手腕上那个沉寂的星环印记！不再是旁观，不再是记录！是命令！是唤醒！是强制执行那铭刻在协议最底层的、从未显现的终极铁律！
“星环协议！强制执行第零条：理性为锚！镇压干扰！建立稳定连接！”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极致的、纯粹由秩序和逻辑构成的庞大意志，瞬间从我手腕的印记中爆发出来！它无形无质，却如同宇宙初开时定下的第一条铁律！瞬间扫过整个镇灵台区域！
老鬼施加的那股粘稠阴冷的精神干扰力场，在这股冰冷秩序意志的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连一丝抵抗都没能发出！
老鬼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佝偻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一步，看向我手腕印记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恐惧？！
与此同时，那道被干扰的银色悖论光束，在星环协议意志的加持下，瞬间摆脱了束缚！它变得更加凝聚、更加稳定！虽然依旧充满了悖论的混乱本质，但其核心却被强行锚定在了一条笔直的、理性的路径之上！如同狂暴的洪流被导入了一条坚固的钢铁河道！
嗤——！！！
银色光束精准无比地命中了萧遥胸口那搏动着的血衣核心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土黄色的地脉光柱依旧沉重地笼罩着萧遥。
猩红的血衣光芒依旧妖异地搏动着。
银色的悖论光束如同一条有生命的、扭曲的毒蛇，死死咬在血衣的核心。
三股狂暴、属性迥异、互相冲突的能量，在萧遥的身体和那件诡异的血衣之上，形成了短暂而危险的僵持！
萧遥那撕心裂肺的惨嚎，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不再疯狂扭曲，而是僵硬地挺直，剧烈地颤抖着。他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瞪大到极限，瞳孔却失去了焦距，仿佛灵魂正在被三股力量疯狂撕扯！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镇灵台上，土黄、猩红、银白，三种光芒疯狂地交织、冲突、湮灭！形成一片混乱而危险的能量漩涡！岩石表面那些古老的符文在三种力量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呃啊……”顾弦在银色光束射出的瞬间，就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那只输送光束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奥术刻痕的光芒彻底熄灭，皮肤下一片恐怖的焦黑和灼伤痕迹。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死死盯着能量漩涡中的萧遥。
老鬼站在阴影边缘，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混乱的能量漩涡，特别是笼罩在漩涡之外的、那股冰冷秩序的星环协议意志残留。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只枯瘦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发白。
而我，在强行启动星环协议第零条、释放那股冰冷秩序意志的瞬间，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空！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烈空虚感和撕裂感席卷全身！左眼那永恒的灼痛仿佛蔓延到了整个大脑！视野彻底被黑暗和剧烈的雪花噪点吞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岩石上！
意识在迅速沉沦。耳边只剩下能量冲突的低沉嗡鸣，以及自己那如同破鼓般剧烈而空洞的心跳声。
熵增模型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给出了最后一条冰冷的、闪烁的信息：
【协议第零条：理性为锚，强制执行。】
【能量冲突僵持中……】
【目标生命体征：微弱波动……】
【系统……过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