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玄天碑文
“呜——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混杂着痛苦、暴怒、以及某种被强行唤醒的古老本能的尖啸，猛地从灰茧深处炸开！
那刚刚在茧壳表面凝聚的、由暗红血光勾勒出的扭曲鬼面图案，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雕，瞬间扭曲、融化、溃散！
包裹小骨的灰茧再也无法承受这内外交攻的极致冲突，那道被陈烬撞出的裂痕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瞬间扩大！
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整个茧壳！
嘭！
灰黑色的茧壳碎片如同被引爆的黑色烟花，猛地向四周迸射！
一股远比之前爆发更加深沉、更加浩瀚、带着无尽枯寂与大地葬灭意志的煞气，如同挣脱了囚笼的太古凶兽，轰然席卷而出！
陈烬被这股爆发的力量狠狠掀飞！
焦炭般的残躯砸在数丈外一丛扭曲的荆棘毒藤上，枯藤瞬间化为飞灰！
他挣扎着抬头，灰烬原点在体内疯狂旋转，勉强维持着这具残骸的“存在”，焦黑的眼眶中，那点灰白色的原点微光剧烈摇曳。
他看到了。
灰茧炸裂的中心，小骨蜷缩在那里。
不再是那个瘦小单薄、病弱苍白的女孩。
她全身赤裸，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近乎半透明的苍白，如同最上等的寒玉，却又隐隐透出下方骨骼的轮廓。
原本枯黄稀疏的头发，此刻竟变得如同流淌的月光，苍白如雪，长长地披散下来，覆盖着单薄的肩背。
那张稚嫩的小脸依旧带着熟悉的轮廓，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死寂与妖异。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双臂和脊背！
双臂自手肘以下，皮肤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白如玉、却又缠绕着丝丝缕缕暗红血纹的臂骨！
五根手指更是完全化为尖锐锋利的骨爪，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寒光！
而她的脊背，沿着脊柱的位置，一节节晶莹剔透、如同白玉雕琢的脊骨清晰地凸起在苍白的皮肤之下，一直延伸到尾椎！
尾椎末端，竟延伸出一截尺许长的、同样森白如玉的骨尾，如同蝎尾般微微蜷曲！
万枯妖骨！
初生之相！
她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还未完全适应这剧变。
那双原本因高烧而浑浊的大眼睛，此刻睁开，瞳孔深处不再是人类的瞳仁，而是两团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灰黑色漩涡！漩涡中心，一点如同凝固淤血般的暗红光芒微微闪烁，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荒古死寂！
“烬…哥…”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块枯骨摩擦的声音，艰难地从她口中挤出。那声音里带着茫然、痛苦，还有一丝残存的、属于“小骨”的微弱意识。
但下一秒！
石碑镇压之力与纯阳灵露的气息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刚刚觉醒的妖骨之上！
“啊——！！！”
小骨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苍白的长发无风狂舞！
脊背和双臂的森白妖骨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灰黑色光芒！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万枯妖煞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
她那双灰黑漩涡般的眼眸瞬间被暴戾的血色充斥！
残存的人性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被滔天的妖煞本能彻底淹没！
杀！
毁灭！
吞噬！
将一切生机拖入永恒的枯寂！
她猛地转头！
那双完全被血色和混乱占据的妖瞳，瞬间锁定了距离她最近的存在——陈烬！
“吼——！”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沉咆哮！
小骨的身体化作一道惨白的残影！
森白的骨爪撕裂污浊的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插陈烬焦炭般的头颅！
速度快到超越视觉的极限！
那骨爪尖端萦绕的灰黑死气，足以瞬间湮灭淬体修士的生机！
陈烬瞳孔中灰烬原点的光芒骤然收缩！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他体内的灰烬原点疯狂旋转，试图榨取最后一丝力量躲避或抵抗！
但身体如同锈死的机器，根本无法跟上这妖化初生的恐怖速度！
躲不开！
挡不住！
就在那索命骨爪即将洞穿他头颅的刹那——
嗡——！
那块矗立在死地中央、布满刀痕的深灰色石碑，猛地一震！
碑体表面那道巨大的斜劈刀痕深处，那抹被深埋的黯淡仙金之光骤然炽盛！
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冰冷如九天玄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天道裁决意志的镇压之力，如同无形的天罚之锤，轰然砸落！
目标——正是妖煞爆发、陷入狂暴的小骨！
“噗！”
小骨疾扑的身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法则构成的叹息之壁！
狂暴的妖煞瞬间被强行压制！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被狠狠砸回地面！
森白骨爪深深插入身下污秽的泥土，犁出数道深沟！
灰黑色的妖煞光芒在她体表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被那恐怖的镇压之力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痛苦地蜷缩着，骨尾疯狂抽打地面，发出不甘的嘶鸣。
但这股骤然爆发的、远超之前的恐怖镇压之力，并未只针对小骨！
以石碑为中心，无形的法则波纹如同水波般急速扩散！
所过之处，那些在边缘地带扭曲挣扎的剧毒植物瞬间彻底石化，化为齑粉！
连空气中弥漫的污秽灵机都被强行凝固、冻结！
这股力量同样扫过了陈烬！
“呃啊——！”
陈烬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结了！
体内特殊能量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旋转瞬间停滞！
那维系着他“存在”的微弱之力，在这股凌驾一切的天道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薄冰！
焦炭般的身体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死灰色的石质光泽！
骨骼深处传来密集的碎裂声！
意识如同被投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飞速沉沦！
要死了…这次…是真的…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瞬间！
陈烬那只插入过腐朽精核、此刻依旧残留着一丝精纯秽源的焦黑右臂骨架，在接触到这股冰冷天道镇压之力的刹那，竟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
源自腐朽精核的污秽本源，与这代表天道秩序、纯净裁决的仙金之力，如同宿命之敌，在他这具残骸之内轰然碰撞！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在灵魂层面炸开！
陈烬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亿万碎片！
但就在这极致的毁灭与混乱中，丹田深处那枚沉寂的灰烬原点，如同被投入了烧红铁块的冷水，猛地沸腾、炸裂！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带着毁灭与新生混沌气息的特殊力量，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喷发，从原点核心悍然爆发！
这股力量不再是之前的冰冷！
它充满了混乱、暴戾、吞噬一切的原始欲望！
它疯狂地撕扯着侵入体内的天道镇压之力，更贪婪地攫取着右臂残留的秽源！
两股截然相反、却又都足以毁灭他的力量，在这灰烬之力的疯狂搅动下，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濒临崩溃的…平衡！
陈烬那即将石化的残躯猛地一震！
覆盖体表的死灰色石质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焦黑的眼眶中，体内特殊能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炽烈白光！
他猛地抬头！
视线穿透了弥漫的灰黑妖煞和无形镇压波纹，死死钉在了那块深灰色的石碑之上！
钉在了那道刀痕深处、炽盛燃烧的仙金光芒之上！
吞噬！
吞噬它！
只有吞噬这股力量，才能打破这该死的平衡！才能活下去！
一种源自特殊能量本能的、超越生死的疯狂饥渴，彻底主宰了他的意识！
“啊——！！！”
陈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与极致渴望的咆哮！
他用那只残留着秽源、此刻正被灰烬之力与天道之力疯狂撕扯的焦黑右臂，狠狠撑地！
焦炭般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块镇压一切的——玄天碑！
石碑似乎感应到了这蝼蚁的亵渎！
刀痕深处的仙金光芒猛地一涨！
更加恐怖的镇压之力如同无形的磨盘，狠狠碾向扑来的陈烬！
陈烬的身体在距离石碑尚有丈许时便如同陷入了凝固的琥珀！
速度骤降！
焦黑的体表再次迅速石化！
灰烬之力在体内疯狂咆哮、左冲右突，与天道之力激烈撕咬！
但他没有停止！
那只焦黑的骨爪，燃烧着最后一丝能量与秽源混合的诡异火焰，如同跨越了时空的距离，带着焚尽一切的执念，狠狠抓向石碑表面那道巨大的刀痕！抓向那抹炽盛的仙金本源！
“找死！”一个冰冷、稚嫩、却带着一丝惊怒的清叱声，如同惊雷般在药园上空炸响！
轰隆！
药园污秽的穹顶猛地被一股沛然巨力撕开！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陨星般砸落！
正是那仙门少女！
她小小的身影悬浮在半空，玄色劲装多处破损，沾染着污秽的痕迹，那张精致的小脸此刻布满寒霜，琉璃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她手中的黑玉令牌光芒黯淡，显然与老矿鬼的激战让她也付出了代价。
她一眼就看到了扑向石碑的陈烬，看到了那抹被强行引动的仙金之光！
更看到了被镇压在地、妖骨毕露、气息混乱的小骨！
“窃碑？！引动天道烙印？！”
少女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居高临下的从容，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区区凡躯秽物，也敢染指玄天仙尊的镇界碑文？！”
她手中的黑玉令牌猛地举起！
令牌顶端，一点凝聚了她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法则之力的、极致的漆黑光点瞬间成型！
带着洞穿万物的死寂，就要射向陈烬的后心！
但就在她即将出手的刹那——
“吼——！！！”
被镇压在地的小骨猛地昂起头！
那双被血色和混乱充斥的妖瞳死死锁定了半空中的少女！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仙门修士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暴戾，如同火山般喷发！
她脊背的妖骨猛地弓起！森白的骨尾如同毒蝎般狠狠刺入身下大地！
嗡——！
以她骨尾刺入点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带着大地枯寂意志的波动猛地扩散！
整个药园污秽的大地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扎根于污秽灵机中的剧毒植物根系疯狂扭动、汲取力量！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污秽地脉之力被强行抽取、汇聚，化作一道灰黑色的、凝练如实质的万枯煞箭，从她口中喷吐而出！直射半空的风铃！
这一击，蕴含了她初生的万枯妖骨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
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风铃脸色微变！
这污秽地煞凝聚的煞箭，对她这筑基修士亦有威胁！
她不得不暂时放弃对陈烬的绝杀，黑玉令牌调转方向，对着那道射来的灰黑煞箭猛地一点！
“破！”
嗤！
一道凝练的法则黑线射出，精准地点在煞箭尖端！
灰黑煞箭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屏障，轰然炸开！
化作漫天污秽的腐蚀性气浪！
仙门少女玄色衣袂飘飞，身形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微微一晃。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陈烬那只燃烧着诡异火焰的焦黑骨爪，终于狠狠抓在了石碑表面那道巨大的刀痕之上！
指尖深深抠进了那粗糙的灰色石质之中！
嗡——！！！
石碑剧震！
刀痕深处那抹炽盛的仙金光芒如同被激怒的太阳，瞬间爆发出足以刺瞎凡人双目的恐怖光芒！
一股纯粹到极致、冰冷到极致、代表着天道秩序与裁决的仙罚之力，如同决堤的星河，顺着陈烬的骨爪，疯狂涌入他这具污秽的残骸！
“呃啊啊啊啊——！！！”
陈烬发出前所未有的、仿佛灵魂被寸寸凌迟的惨嚎！
焦炭般的身体瞬间被炽白的仙光吞没！
皮肤、肌肉、骨骼…一切都在仙罚之力下飞速湮灭！特殊能量在这股绝对秩序的伟力面前疯狂震颤、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但就在这绝对的毁灭降临、意识即将被彻底抹除的最后一瞬！
陈烬那只抠入刀痕的骨爪指尖，触碰到了刀痕最深处、那被粗糙石质包裹着的、真正核心的——一点凝固的、冰冷的、散发着至高无上气息的仙金！
《吞骸诀》的意志！
特殊能量的本能！
在这死亡的边缘被彻底点燃！
吞噬！
吞噬一切！
哪怕它是天道！
是仙罚！
“吞——！！！”
陈烬残存的意志在灵魂湮灭前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丹田深处，那枚濒临崩溃的灰烬原点猛地向内坍缩！
化作一个无法形容其状态的、吞噬一切的能量黑洞！
它不再试图抵抗那浩瀚的仙罚之力，而是如同黑洞般，疯狂地、贪婪地、不顾一切地…吞噬那涌入体内的、代表着天道秩序的仙罚之力！
代价？存在本身？早已无关紧要！
嗤嗤嗤——！
陈烬的身体在炽白的仙光中剧烈颤抖、扭曲！焦黑的残骸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废铁，在仙罚之力的焚烧下飞速融化、汽化！
但同时，那特殊能量吞噬仙罚之力后，竟诡异地在其湮灭的残骸中，强行凝聚出一丝丝…介于虚实之间、流淌着灰白火焰、铭刻着破碎仙道符文的…全新骨络！
窃命！
窃天之道！
重塑己身！
石碑剧烈震动！
刀痕深处的仙金之光疯狂闪烁，似乎要挣脱某种束缚！
碑体表面，那粗糙的灰色石质在仙光冲击下簌簌剥落！隐约露出下方…一行行由纯粹仙金铸就、散发着无上威严、却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大半的古老碑文！
其中两个残缺却依旧散发着凌驾众生意志的仙纹，如同烙印般，穿透炽白的仙光，狠狠撞入陈烬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
玄…天…！
这两个字蕴含的意志，如同九天仙帝的俯瞰，瞬间碾碎了陈烬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
他的身体彻底被炽白的仙光吞没！
原地只留下一具被焚烧得只剩下模糊人形轮廓的、由流淌着灰白火焰的奇异骨络勉强支撑的…火焰之骸！
那只插入刀痕的右臂骨爪，死死抠在仙金之上，灰白火焰与炽金仙光激烈交织、湮灭！
“玄天碑文？！”半空中，刚刚化解了万枯煞箭的仙门少女，目光死死盯住石碑上那若隐若现的仙金文字，琉璃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惊与贪婪光芒！
“老鬼藏在这里的…竟是这东西？！”
而被镇压在地的小骨，在陈烬身体被仙光吞没的瞬间，那双混乱的血色妖瞳猛地一滞！
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与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了她混乱的意识核心！
“烬…哥…”一声微弱、却撕心裂肺的悲鸣，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