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突袭
阳光正烈，工业区门口的梧桐树叶被晒得卷了边。
张夏萤低头翻看历嘉修递来的服装面料样本，指尖划过柔软的的确良布料，心里正盘算着如何跟本地裁缝铺谈合作。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蓝布褂子的身影就猛地撞开了围观的人群。
“张夏萤！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尖锐的叫骂声像一把尖刀划破空气，张夏萤猛地抬头，只见李俊杰涨红着脸站在摊位前，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手里的铝制饭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馒头滚出好远。
周围的工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几步，好奇地打量着这场家庭闹剧。
历嘉修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往张夏萤身前站了半步，挡住了李俊杰扑来的势头：“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
李俊杰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绕过历嘉修直指张夏萤：“好好说？我问你！你不在家带孩子，跑这儿来跟野男人卿卿我我干什么？这些表哪来的？是不是被人包养了？”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喷了张夏萤一脸。
李晓晴吓得躲到妈妈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张夏萤的衣角。
张夏萤看着丈夫这副窝囊又撒泼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积攒了多年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上前一步，直视着丈夫的眼睛，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李俊杰！你说话放干净点！我在哪，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你一个月赚那点钱，够家里开销吗？够给晴晴买奶粉吗？我不出来赚钱，难道等着喝西北风？”
李俊杰被妻子的气势镇住，嘴上却依旧强硬，伸手就想去抓张夏萤的胳膊：“我赚得少怎么了？我是男人！
你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还跟别人勾肩搭背，像什么样子！跟我回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啪！”
张夏萤猛地挥开李俊杰的手，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她护着身后的李晓晴，眼神里的冰冷让李俊杰都感到一丝寒意。
张夏萤：“回家？回哪个家？回那个让你妈拿着火钳烫我的家？回那个把我当牛做马还嫌我生不出儿子的家？
李俊杰，你看看你自己，穿着打补丁的褂子，跑过来质问我为什么赚钱！你有什么资格？”
她越说越激动，手腕上被周秀英烫伤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周围的工人听明白了原委，纷纷交头接耳，看向李俊杰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就是啊，自己没本事赚钱，还不让老婆出来挣？”
“看他那怂样，刚才还说别人是野男人，也不看看自己啥德行。”
“啧啧，这媳妇够厉害，怼得好！”
李俊杰本想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没想到反被妻子当众数落，顿时恼羞成怒：“你，你胡说八道！我妈那是教育你！谁让你不听话。”
张夏萤冷笑一声，抓起自己的左手腕，将那道狰狞的疤痕亮给众人看：“教育？这就是你们李家的教育？用烧红的火钳烫出来的教育？”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历嘉修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看着那道疤痕，握在身侧的手悄然收紧。
李晓晴看着妈妈的伤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哭出来，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李俊杰。
李俊杰被那道疤痕刺得眼睛发疼，又被周围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你肯定跟这个男人有一腿！不然他为什么平白无故给你表卖？我看你们就是不正当关系！”
这话一出，不仅张夏萤气得浑身发抖，连历嘉修都忍不住笑了。
历嘉修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俊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这位先生，我和张小姐是正经的雇佣关系。这些电子表是我委托她售卖的，她的劳动所得，合情合理合法。”
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递到李俊杰面前：“我是港城历氏电子的负责人历嘉修，在深市有正规的投资项目。
如果你对我们的合作有任何疑问，可以去工商局查询。但如果你再在这里无理取闹，诽谤他人，我不介意用法律手段解决。”
历嘉修的西装革履与李俊杰的破旧褂子形成鲜明对比，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气场让李俊杰瞬间矮了半截。
尤其是听到法律手段四个字，这个连派出所都没进过的酱油厂会计顿时慌了神，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李俊杰眼神躲闪，不敢再看历嘉修：“我，我就是问问，她是我老婆，我管她天经地义。”
张夏萤上前一步，挡在历嘉修身前，直视着李俊杰：“管我？你管过我一顿饱饭吗？管过我身上的伤吗？管过晴晴有没有新衣服穿吗？
李俊杰，你要真有本事，就拿出男人的样子来赚钱养家，而不是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她的话像连珠炮一样砸在李俊杰心上，周围的哄笑声越来越大。
有人甚至开始起哄：“就是！没本事就别瞎嚷嚷！”
“快回家吧，别在这儿给你老婆丢人了！”
李俊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狠狠瞪了张夏萤一眼，又偷偷瞄了瞄历嘉修冰冷的眼神，终于不敢再纠缠，捡起地上的饭盒，灰溜溜地挤出人群，逃跑似的离开了。
看着丈夫狼狈的背影，张夏萤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刚才强撑的勇气瞬间消散，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想对历嘉修说谢谢，却对上他满是关切的目光。
历嘉修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他递过一块手帕：“没事吧？手还疼吗？”
张夏萤接过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摇摇头：“没事，习惯了。”
可说着说着，鼻尖却忍不住发酸。
从小到大，除了去世的父亲，还从没有人这样维护过她。
历嘉修刚才挡在她身前的身影，像一堵坚实的墙，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
历嘉修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以后遇到这种情况，随时找我。你，很勇敢。”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暖流一样涌进张夏萤心里。
她抬头看向历嘉修，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张夏萤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
（≧∇≦）ﾉ
李晓晴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妈妈，我们继续卖表吧。”
孩子的声音打破了微妙的氛围。
张夏萤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桌上的电子表，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历嘉修也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今天卖得不错，收摊吧，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
李俊杰一路小跑，直到跑出工业区很远，才敢停下来喘气。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憋屈，自己的老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还跟别的男人站在一边！
那个港商看他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只蝼蚁！
不行，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李俊杰眼珠一转，想起了家里的母老虎，周秀英。
对！让妈去收拾她！反正妈一直看张夏萤不顺眼，这次正好有了把柄。
李俊杰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立刻掉转方向，朝着回城中村的公交站跑去。
——
李俊杰一冲进家门，就扯开嗓子嚎起来，演技十足：“妈！妈！大事不好了！”
周秀英正坐在院子里择菜，看到儿子慌慌张张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咋了？天塌下来了？”
李俊杰扑通一声坐在小板凳上，故意喘着粗气：“比天塌了还严重！妈，你知道你儿媳妇在干什么吗？她，她跟那个港商好上了！”
周秀英手里的豆角啪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啥？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李俊杰添油加醋：“我亲眼看见的！她跟那个港商在工业区门口有说有笑，港商还送她吃的，两个人站得那叫一个近！
我上去质问她，她不仅不认错，还帮着港商骂我！说我没本事赚钱，说咱们家穷。”
他故意省略了自己被怼得哑口无言的部分，只捡着能激怒周秀英的话说。
周秀英听完，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往地上砸：“反了反了！这个丧门星！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
当初就不该让她进我们李家的门！生不出儿子就算了，现在还敢给我儿子戴绿帽子！”
李俊杰在一旁煽风点火：“妈，你可得替我做主啊！她现在翅膀硬了，跟着港商赚钱了，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更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周秀英猛地站起来，肥硕的身子气得直晃：“放她的狗屁！她以为跟了港商就能上天了？我告诉你，她张夏萤这辈子都是我们李家的媳妇！敢给我儿子戴绿帽子，我让她不得好死！”
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三角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得想个办法，把张夏萤弄回来，好好教训一顿，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周秀英突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俊杰，你给我听着，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去把那个贱人揪回来，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道歉！顺便。”
她眼里闪过一丝贪婪，“那个港商不是有钱吗？说不定还能讹他一笔！”
李俊杰一听能讹钱，顿时来了精神：“妈，你说得对！不能便宜了他们！”
母子俩在院子里嘀嘀咕咕，商量着如何去捉奸，如何给张夏萤一个教训。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扭曲的脸上，映出一片阴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