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流亡之路
黎明前的山林笼罩在血月残留的暗红微光中。夜羽抱着昏迷的清婉，穿行在崎岖的山路上。他背后玄天宗的方向，火光冲天，隐约传来阵阵爆炸声和喊杀声。幽冥殿的总攻已经全面展开，而玄天宗因为高层的内乱，防御体系彻底崩溃。
清婉在夜羽怀中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夜羽立刻停下脚步，轻轻将她放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因失血而呈现不健康的青紫色。更令人担忧的是，她手腕上的莲花印记正在缓慢地变化——白色花瓣边缘开始泛黑，而中心的小黑点则在扩大。
“清婉？能听见我说话吗？“夜羽轻声呼唤，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虽然已经离开玄天宗数十里，但追兵随时可能出现。
清婉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往日清澈如泉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瞳孔时而放大时而收缩，仿佛在与什么无形之物搏斗。
“夜...羽...“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随即痛苦地蜷缩起来，“头...好痛...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
夜羽握住她冰冷的手，感受到她体内两股力量正在激烈交锋——纯净的玄灵之力与某种古老而邪恶的意识。寒潭祭坛上那个自称“第一代容器“的存在并没有被完全消灭，只是暂时被压制了。
“坚持住，别让它控制你。“夜羽将一股温和的灰色能量输入她体内，这是噬影之力与玄灵之力融合后的新能量，似乎能暂时稳定清婉的状态，“还记得我们练习过的清心诀吗？跟我一起念...“
清婉艰难地点头，嘴唇颤抖着跟随夜羽念诵玄天宗的清心口诀。渐渐地，她的呼吸平稳了些，眼中的血丝也褪去少许。
“好...些了...“她虚弱地说，试图坐起来却失败了，“发生...什么了？我只记得去了寒潭...然后...“
夜羽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告诉她全部真相：“幽冥殿和玄天宗高层联手举行了一个邪恶仪式，想利用我们体内的力量唤醒某个古老存在。但我们破坏了仪式，现在他们肯定在追杀我们。“
清婉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父亲...他早就知道我是...容器？“声音中透着深深的伤痛。
夜羽点点头，不忍看她眼中的痛苦：“恐怕是的。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得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帮助清婉站起来，发现她几乎无法独立行走。无奈之下，夜羽再次将她抱起，继续向山林深处前进。清婉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这让夜羽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天衍珠与她的融合可能比想象中更深，破坏仪式对她的伤害远超预期。
“我们去哪？“清婉靠在他肩头，气若游丝地问道。
夜羽其实也没有明确目的地。作为幽冥殿少主，他熟知修真界各派势力分布，但现在正邪两道都可能成为敌人。玄天宗和幽冥殿绝不会放过他们这两个“叛徒“。
“先去黑水沼泽。“他做出决定，“那里是三不管地带，瘴气和毒物能掩盖我们的气息。等你的伤好些，我们再想办法。“
清婉微微点头，随即又陷入半昏迷状态。夜羽加快脚步，同时警惕地感知四周。体内的噬影之力在仪式后变得异常活跃，序列五的能力让他能感知到方圆数里内的生命气息。目前看来，他们暂时还没有被追踪。
正午时分，夜羽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内部干燥通风，是个理想的临时藏身处。他将清婉小心地放在洞内平坦处，然后迅速在洞口布置了几道简易的警戒法阵。
回到清婉身边，夜羽发现她的情况又恶化了。那些黑色纹路已经从手腕蔓延到手肘，而且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就像他体内噬影暴走时的样子，但呈现的形式完全不同——清婉体内的能量更像是某种寄生体，正在缓慢地侵蚀宿主。
“冷...“清婉瑟瑟发抖，尽管洞内并不寒冷。
夜羽脱下黑袍盖在她身上，又从怀中取出几株路上采集的药草，用石头碾碎后敷在她的手腕印记处。这是幽冥殿治疗邪气入侵的方法，但对清婉似乎收效甚微。
“需要更专业的治疗。“夜羽自言自语，“但我们不能去任何修真城镇...“
正当他思索对策时，警戒法阵突然传来波动——有人接近！夜羽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噬影之力在指尖凝聚。通过能量感知，他发现来者只有一人，气息微弱且不稳定，似乎受了重伤。
示意清婉保持安静后，夜羽隐入洞口阴影处等待。片刻后，一个踉跄的身影拨开藤蔓闯入洞中——是个满身血污的玄天宗弟子，看服饰是内门执法堂的人。
“谁？“夜羽的鬼爪抵住来者咽喉，随时可以取他性命。
“别...动手...“那人抬头，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伤痕的脸，“我是...玄天宗执法堂弟子林轩...清婉师姐的...师弟...“
夜羽没有放松警惕：“证明给我看。“
林轩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玄天宗标志和“执法堂林轩“几个字。这种玉牌有特殊的防伪禁制，很难伪造。
“你为什么来这里？谁派你来的？“夜羽继续质问，鬼爪又逼近几分。
“没人...派我...“林轩咳嗽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我看到了...寒潭发生的事...宗主和大长老...他们疯了...要杀所有知情者...我逃出来...想找清婉师姐...“
夜羽看向清婉，她微微点头表示认识此人。他这才稍微放松钳制，但仍保持戒备：“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玄灵体...特有的灵力波动...“林轩喘息着说，“我和清婉师姐...一起修炼过...能感应到...“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夜羽最终放开了他，但仍站在清婉与林轩之间：“你伤得不轻。“
林轩苦笑：“青云子师叔亲自出手...我勉强逃过一劫...“他突然急切地向前倾身，“清婉师姐，你必须知道...玄天宗已经对外宣布你和夜羽是勾结幽冥殿的叛徒...全修真界都在通缉你们！宗主还放出消息...说你们偷走了天衍珠...“
夜羽冷笑：“倒打一耙，真是好算计。“
清婉挣扎着坐起来：“其他弟子...他们还好吗？“
林轩神色黯然：“死了很多人...幽冥殿的进攻太突然...而且宗主和几位长老事先关闭了护山大阵...“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染血的小布袋，“我逃出来前...去了趟藏经阁...找到这个...“
他打开布袋，取出一块古老的玉简：“这是关于天衍珠和噬影之力的记载...比公开的版本详细得多...我想...可能对你们有帮助...“
夜羽接过玉简，将神识探入。片刻后，他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原来如此...“
“上面说什么？“清婉虚弱地问。
夜羽将玉简递给她：“天衍珠和噬影之力本是一体，千年前被一位大能强行分离。天衍珠负责'封印'，噬影之力则是'钥匙'。每隔千年，两者会自然吸引，试图重新融合...“
清婉阅读玉简，面色越来越苍白：“而融合需要...容器的牺牲？“
夜羽点头：“玉简上说，当天衍珠与噬影之力在人体内融合时，会产生一种名为'混沌本源'的能量，足以打破世界壁垒，让某个被称为'圣主'的古老存在回归。“
林轩插话道：“我在藏经阁还听到青云子师叔说...血月之夜只是开始...下一次'天隙'出现时...仪式还可以继续...“
“天隙？“夜羽皱眉。
“每千年一次的特殊天象。“清婉解释道，声音颤抖，“血月只是前兆，真正的'天隙'是日月同辉，天地灵力紊乱的时刻...按照记载，距离下次天隙还有...三个月。“
三人陷入沉默。三个月，他们不仅要想办法生存下来，还要阻止一场足以改变整个修真界的灾难。
“我们需要盟友。“夜羽最终打破沉默，“但以现在的处境...“
林轩突然说：“或许...可以去南疆。我有个表兄是南疆巫蛊门的弟子，那里向来独立于正邪两道之外。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巫蛊门擅长灵魂方面的术法，也许能帮清婉师姐解决体内的...问题。“
夜羽思索片刻。南疆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距离遥远且势力复杂，玄天宗和幽冥殿的手伸不到那么远。但路途艰险，以清婉现在的状态...
“我觉得...可以试试。“清婉轻声说，打断了夜羽的思绪，“反正...我们别无选择。“
她尝试站起来，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地上。夜羽连忙扶住她，发现她手腕上的黑色已经蔓延到肩膀，而额头上也开始浮现诡异的纹路。
“我们得立刻出发。“夜羽做出决定，转向林轩，“你能行动吗？“
林轩咬牙站起来：“能。我知道一条秘密小路，可以避开主要城镇和关卡。“
就这样，三个逃亡者开始了向南疆的艰难旅程。夜羽背着清婉走在前面，林轩则负责清除他们留下的痕迹并布置假线索迷惑追兵。
入夜后，他们在一条小溪边短暂休憩。清婉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清醒得能正常交谈，有时则陷入谵妄状态，说着无人能懂的古语。夜羽不断用灰色能量为她稳定情况，但每次治疗后，他都感到异常疲惫——这种新能量虽然强大，但消耗也同样惊人。
“夜羽...“清婉在又一次清醒时，虚弱地唤道。
“我在。“夜羽立刻来到她身边。
“如果...如果我撑不到南疆...“清婉直视他的眼睛，“答应我...你会毁掉天衍珠...不惜一切代价...“
夜羽握住她的手：“别胡说。你会没事的。我们都会。“
清婉苦笑：“你知道我在慢慢变成另一个人...那个存在...它在我梦里说话...说我们抵抗不了命运...“
“去他妈命运。“夜羽罕见地爆了粗口，“如果命运要我看着你死，我就打破这该死的命运。“
清婉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第一次听你说脏话...“
夜羽也笑了：“跟某个不守规矩的玄天宗师姐学的。“
两人相视而笑，片刻后又同时沉默下来。夜色渐深，林轩在远处警戒，溪边只剩下他们二人。血月的光芒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仿佛无数血红的眼睛注视着这对亡命之徒。
“夜羽，“清婉突然轻声问，“如果没有这一切...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修士...你觉得...“
她的话没说完，但夜羽明白她的意思。他沉默良久，最终诚实地说：“我不知道。幽冥殿少主的身份让我从未想过'如果'。但现在...“他看着清婉越来越虚弱的样子，心中某个坚硬的地方突然软化，“现在我希望那个'如果'成真。“
清婉满足地闭上眼睛：“那就够了...“
夜羽守了她一整夜，看着月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他想起玉简上的记载，想起寒潭祭坛上那个古老存在的话，想起自己体内同样不安分的噬影之力。两个容器，一把钥匙一把锁，命中注定要合为一体——但代价是什么？
黎明时分，林轩匆匆返回，脸色凝重：“有追兵，两批。一批是玄天宗的执法队，由青云子亲自带队；另一批是幽冥殿的人，领头的是个叫墨尘的家伙。“
夜羽猛地抬头：“墨尘？不可能，他死在寒潭了！“
林轩摇头：“或许只是同名？总之他们距离我们只有半日路程，而且追踪术很精准，我的障眼法没起作用。“
夜羽思索片刻，做出决定：“分头行动。你带着清婉继续向南，我留下来引开追兵。“
“不行！“清婉不知何时醒了，挣扎着抓住夜羽的手臂，“太危险了！青云子是元婴期，而你...“
“我现在是序列五了，记得吗？“夜羽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而且我对幽冥殿的追踪手段了如指掌。放心吧，我会甩掉他们然后追上你们。“
清婉还想反对，但一阵剧痛让她说不出话来。夜羽趁机将她交给林轩：“三天后，在青岚峡谷汇合。如果我没到...你们就继续向南，别回头。“
林轩郑重地点头：“以心魔起誓，我会保护好师姐。“
夜羽最后看了清婉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终，他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然后转身消失在晨雾中。
清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泪无声滑落。她隐约感觉到，这次分别可能会很久很久...
与此同时，夜羽已经来到数里外的一处高地。从这里，他能看到两批追兵的行进路线——玄天宗的人从东侧包抄，幽冥殿的人则从北面直追。他深吸一口气，主动释放出一丝噬影之力的波动。
“来吧，猎物在这里。“他喃喃自语，然后向着与清婉他们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追兵立刻有了反应，两队人马同时转向，朝他追来。夜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速度不减反增。他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容器，不再是幽冥殿的傀儡。此刻，他是猎人，也是猎物，是黑暗，也是刺破黑暗的光。
为了清婉，为了那个“如果“，他愿意与整个世界为敌。
血色朝阳下，黑袍少年独自奔向远方，背后追兵如潮。而在相反的方向，白衣少女被同伴背着艰难前行，泪水打湿了衣襟。
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却指向同一个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