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碎裂的婚戒
暴雨像是憋足了劲儿,噼里啪啦砸在落地窗上,把外面的霓虹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怪陆离。
客厅里,水晶灯的光惨白惨白的,照得地板光可鉴人,也照得那几个半开着的行李箱格外刺眼。
陈晚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件沈泽言的真丝衬衫。料子滑溜溜的,就像他这个人,看着光鲜,摸着却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她机械地叠着,折痕要对齐,袖口要平整,这是三年来她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直到手指触到那件深灰色的阿玛尼西装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西装领口内侧,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抹鲜红。
不是她的颜色。她用的都是豆沙或者奶茶色,那种温柔到几乎看不出的颜色。
这个红,像血,带着一种侵略性的艳丽,死死地扎进陈晚的眼睛里。
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瞬间缩成一团,疼得她呼吸都跟着一滞。她盯着那抹红,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这三年来的一幕幕。
刚结婚的时候,沈泽言还会记得她不吃葱姜,会在她来例假时笨拙地给她煮红糖姜茶,会抱着她说“晚晚,有我在,陈家的事你别担心。”
那时候的他,眼里是有光的,看她的时候,像是看着全世界。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是从陈家资金链断裂,他公司趁机吞并了陈氏几个优质项目开始的。
他回家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越来越杂,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怜惜,变成了不耐烦,最后是现在的冷漠。
“呵……”陈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又干又涩。
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她赶紧仰头,硬生生把那股眼泪憋了回去。有什么好哭的?早就该料到的不是吗?
门锁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打断了陈晚的思绪。雨声里,依稀还夹杂着男女欢笑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刺耳。
陈晚缓缓站起身,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快要被狂风摧折却仍在强撑的芦苇。
门开了。沈泽言先进来,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他今天大概喝了酒,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酒意和餍足的潮红。
紧接着,一个穿着精致连衣裙的,年轻女孩跟着走了进来,身姿妖娆,妆容艳丽。
是苏曼琪,那个最近总是出现在沈泽言身边的女明星。
苏曼琪的眼神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当看到地上的行李箱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她很自然地挽住沈泽言的胳膊,身体靠得紧紧的,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铺天盖地涌过来,和沈泽言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陈晚看着他们,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疼,但心里更疼。
沈泽言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陈晚的异样,他甚至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茶几旁,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啪”地一声扔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
“陈晚,签了离婚协议,这套房送你。”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们不是同床共枕三年的夫妻,而是即将散伙的生意伙伴。
陈晚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离婚协议”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疼。
她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比如“为什么”,比如“你和她多久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问了又能怎样呢?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再问不过是自取其辱。
苏曼琪娇笑着往沈泽言怀里蹭了蹭,手指暧昧地划过他的胸膛,眼神却挑衅地看着陈晚,
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泽言,你看姐姐都准备好了呢,好像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了。”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每个字都像是在往陈晚的伤口上撒盐。
陈晚身体僵硬,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但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不能示弱,至少现在不能。
沈泽言拿起桌上的一本商业杂志随意扇了扇风,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别耽误大家时间,你该清楚现在的情况。”
陈晚顺着他的动作看向那本杂志,摊开的那一页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印着一行小字:“陈氏集团面临重组,昔日商业帝国或将易主。”
心,又是一沉。连最后一点念想,似乎都被彻底掐灭了。
她慢慢走到茶几前,拿起那份离婚协议。纸张很薄,却重得像块石头。她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
“送我?”陈晚突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
“沈泽言,你觉得我陈晚现在就这么值钱,一套房就能打发了?”
沈泽言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陈晚,别不识抬举。这套房子市场价至少五千万,你拿着,对谁都好。”
“对谁都好?”陈晚重复着这句话,突然猛地将离婚协议撕成了碎片,纸屑像纷飞的蝴蝶,散落在沈泽言和苏曼琪面前。
“沈泽言,我同意离婚,但不是像这样屈辱地被丢弃!”
苏曼琪被陈晚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委屈地拉住沈泽言的胳膊:“泽言,你看她……”
沈泽言安抚地拍了拍苏曼琪的手背,脸上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和嘲讽:“陈晚,别自视甚高了。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众星捧月的陈大小姐吗?陈家早就完了!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陈晚的心脏最深处。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晃动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是啊,陈家完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所以就活该被这样践踏吗?
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
但她看着沈泽言那张冷漠的脸,看着苏曼琪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的悲伤却慢慢被一股怒火取代。
凭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三年婚姻,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放弃自己的事业和梦想,为他在陈家最难的时候低声下气去求人脉,到头来,换来的就是这样的背叛和羞辱?
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涌上心头。陈晚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无名指上,那枚曾经象征着永恒承诺的钻戒,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这枚戒指,是她曾经最深的期盼,也是现在最可笑的讽刺。
她盯着那枚戒指看了几秒,然后,猛地用力,将戒指从手指上扯了下来。
“啪!”
清脆的响声划破了客厅里死寂般的沉默。
戒指被她狠狠掷在光洁的地板上,弹了几下,滚到了沈泽言的脚边……
陈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字字清晰地砸在沈泽言的心上:“这婚,我离得起。”
沈泽言愣住了。他看着脚边那枚闪耀的钻戒,又看向眼前这个女人。
一向温顺隐忍的陈晚,此刻眼神冰冷,像换了一个人。那种眼神,让他心里莫名地咯瞪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慌乱。
苏曼琪也没想到陈晚会这么刚烈,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陈晚不再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只是空气。
她转身走到行李箱旁,拉起那个最大的箱子,动作干净利落。然后,她穿上门口的高跟鞋,拉上外套的拉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经过玄关时,她没有丝毫停留。那扇曾经象征着“家”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也彻底关上了她过去三年的人生。
门外,暴雨依旧。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头发和外套,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到四肢百骸。
但陈晚没有丝毫犹豫,她穿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走进了茫茫雨幕中。
走到电梯口,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那里,曾有过她最深的爱恋和期盼,也留下了她最痛的伤痕。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有不舍,有不甘,有伤怀,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后的释然。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晚走了进去。镜面般的电梯壁映出她苍白但异常坚定的脸。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她下巴上汇成小小的水流,但她毫不在意。
就在电梯门快要关闭的瞬间,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新的短信。
陈晚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未知的号码发来的,内容很简单:“需要帮助随时联系。”
她皱了皱眉,是谁发来的?还没来得及细想,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出租车行驶在雨夜的街道上,车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飞速向后倒退,像极了她这三年荒唐而短暂的婚姻。
雨点敲打着车窗,发出密集的声响。
陈晚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模糊的夜景,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冰冷的手背上。
她没有去擦,任由泪水宣泄着心中积压已久的委屈和痛苦。哭着哭着,她突然停下了,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
后视镜里,映出她红肿的双眼,但那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悲伤和隐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坚定。
陈家没有完,她也没有完。
沈泽言,苏曼琪,你们给我等着。我陈晚失去的一切,迟早会亲手拿回来。
雨还在下,但陈晚的心中,却仿佛有一道光,穿透了层层乌云,照亮了前方的路。
她望着车窗外无尽的夜色,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新的人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