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扫楼风波与传单海
顾清抱着那摞传单，脚步缓慢地穿过宿舍楼前的小道。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肩上，他却觉得肩上的重量远不止这些纸张。
刚才那一幕还在脑海中回放：苏晴热情得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打包”带走，连着三张舞蹈社的宣传单塞进他手里；周远虽然话不多，但那份电竞社报名表递得干脆利落，仿佛一眼就看出他是潜在的苗子。
而最让他感到不适的，是林昊那一句看似和善、实则意味深长的话：“新生都容易迷茫，不如先报几个试试？”
林昊的笑容像一层薄纱，遮住了背后更深的心思。
顾清记得广播站里白慕说的那些话——学生会要整合资源，广播站可能面临被合并的命运。
而现在，他们正用这种方式“鼓励”新生参与更多社团活动，是否也在变相削弱广播站的人气？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回到宿舍，他将那一沓厚厚的传单轻轻放在桌上。
桌子本就不大，这下瞬间被堆得像个山丘，五花八门的名字从纸张边缘冒出来：“摄影社”“辩论队”“创业联盟”……每一个看起来都很有趣，但每一个又都让他感到一丝压力。
顾清在床边坐下，盯着那座“小山”，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不是没有兴趣。
事实上，在广播站的这几天，他已经感受到校园生活的多样性。
每天晚上听着不同频道的节目，看着学生们在各个社团中发光发热，他也曾羡慕过那种归属感。
可现在，现实把选择权直接扔到他面前，他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
“我到底该选什么？”他喃喃自语。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白慕发来的消息：
【今晚七点，广播站开会，关于下一档节目的策划。你有空来吗？】
他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扬起。
那一瞬间，所有纷乱的想法似乎都被拉回了原位。
他知道答案了。
他真正想做的，是在广播站继续留下来。
哪怕它现在面临困境，哪怕它不再是最热门的社团，但他已经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也找到了那个愿意一起守护它的人。
顾清拿起笔，翻开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
我想做的事：留在广播站，和她一起走下去。
窗外传来一阵风声，吹动了桌上的传单，其中一张缓缓飘落，上面写着“魔术社”。
他轻轻伸手接住那张纸，看着上面绚丽的招新海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抱歉啊，我不是你们想找的人。”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桌面，把那些传单按类别大致分了分，打算明天再仔细看看哪些可以推荐给感兴趣的同学。
现在的他，只想专注于一件事。
那就是广播站。
是他和白慕共同守护的地方。
是他想认真走下去的方向。
夜色渐渐降临，宿舍楼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乐队排练的声音，而顾清坐在桌前，静静地打开电脑，开始准备今晚会议要用的资料。
风吹动窗帘的一角，带来初夏夜晚的气息。
他翻开了第一页，里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便签条，都是不同时期听众写下的留言。
有鼓励的话、有感谢的信，还有几个甚至抄录了诗句回应节目的主题。
顾清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条便签上：
【今晚的节目让我想起了高中的语文老师，她也曾一遍遍教我们背李清照的词。
谢谢你们，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感到一点点温暖。】
他怔了一下，心头莫名一热。
“广播站……真的会被合并吗？”他喃喃自语。
不远处两个低声交谈的女生让他无意中捕捉到几句：“……听说下学期学生会要重组社团架构，广播站因为人少活动少，可能会被并入文艺部……”
“可不是嘛，现在谁还听广播啊？都去看短视频了。”
顾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那本宣传册，封面上的银杏叶仿佛在昏暗灯光下泛出一点温润的光。
他合上宣传册，轻轻放在桌角，心里却开始浮现出白慕主持节目的样子——她总是在录音前反复调整话筒的角度，声音温柔却不怯场。
哪怕面对突发状况，比如耳机突然没声、麦克风断线，她也从不慌乱，总是笑着跟听众道歉，然后重新再来一遍。
想到这里，顾清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闷的疼。
他知道广播站并不热门，也知道它没有舞蹈社的舞台魅力、没有电竞社的热血沸腾，更没有创业联盟的未来前景。
但它有白慕的声音，有那些深夜陪伴他的诗词，有他第一次愿意主动参与的事情。
而现在，它可能连存在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低声说道：“不行，我得做点什么。”
第二天午休时间，顾清回到宿舍，随手打开了手机上的校园广播APP。
这是他这几天才下载的，原本只是出于好奇，现在却成了他唯一能靠近广播站的方式。
节目刚上线，《清歌》如约而至。
“听众朋友们好，我是主持人白慕。”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今天我们要读的是李清照的《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音乐缓缓响起，是一段古筝演奏的背景曲，柔和而清雅。
紧接着，是白慕轻声念诵的诗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顾清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任由声音将自己包裹。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在桌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初遇时的广播站，那个他不小心撞开门、跌进另一个世界的下午。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她的声音在“锦书来”的“来”字上稍微顿了一下，像是呼吸节奏出了点偏差，但很快又接上了，语气平稳如常，毫无破绽。
可顾清还是听出来了。
那一瞬，他几乎本能地伸手想暂停重播，却发现她并没有停下来解释或者中断录制，而是继续念了下去，仿佛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失误。
他怔住了。
那种从容和坚定，是他从未见过的白慕的一面。
她可以犯错，但她选择坚持完成整档节目。
就像她在生活中，即便父亲早逝、母亲独自支撑家庭，她也从未放弃过对生活的热爱与责任。
顾清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他望着窗外树影摇曳，耳机里传来白慕接下来的解读：“这首词写的是一种思念，一种等待……有时候我们等的人不一定回来，但我们依然愿意相信，有一天他会带着好消息穿过千山万水而来。”
他愣住了。
那一刻，他仿佛听见她在说给他听。
他不知道白慕是否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为之。
但他清楚地明白一件事：他不想让广播站就这样消失，不想让她失去她一直坚守的声音。
他也不想让自己错过这个机会——去守护她，也守护他们共同经历的一切。
他摘下耳机，把《清歌》宣传册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里层，像是珍藏一件无价之宝。
顾清看着桌上那堆尚未处理的传单，心中却不再犹豫。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
我想做的事：留在广播站，让它变得更好。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走了最后一丝犹豫。
它是找到自己真正想守护的东西，并愿意为此努力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