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相大白
大理寺正堂巍峨宏大，高耸的梁柱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图案，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堂内摆放着威严的桌椅，青铜兽首香炉立在中央，炉里的沉水香烧得正浓，散发着醇厚的香气，那烟缕在晨光里蜿蜒成蛇，缓缓升腾，缭绕在公堂上方。
裴砚，大理寺司刑，出身刑狱世家，自幼受父亲教诲，对刑狱之道有着独特的见解和执着的追求。
此时他站在堂中，袖中那叠密信被掌心焐得发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中的纸张似乎带着千斤重的压力。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那“咕咚”声在安静的堂内格外清晰——这是他入大理寺三年来，第一次在七位寺正、两位少卿面前开口。
“三日前，我与沈捕头夜探孙书吏宅邸。“裴砚的声音平稳得像是预先打磨过的玉，只有眼尾细微的抽搐泄露了情绪，他的目光坚定而锐利，扫视着堂内众人。“书房暗格里的密信，收件人是镇北王府外院管事，发件人落款'松竹'。“
陈少卿，为人刚正不阿，向来对裴砚的查案能力有所认可。
此时他猛地拍案，茶盏震得跳起来，“哐当”一声脆响在堂内回荡，“松竹是北党在大理寺的暗桩代号！“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主位上的张寺正，“张大人，您总说裴司刑捕风捉影，如今人证物证俱在——“
张寺正，在大理寺任职多年，表面和善，实则心怀鬼胎。
他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青白玉扳指磕在瓷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声。
他抬眼时仍是那副笑模样，眼角细纹里却凝着霜：“陈老弟莫急，裴司刑查案虽勤，可这密信......“他忽然倾身向前，那动作带着一丝刻意的镇定，“可有人证见着孙书吏亲手藏信？“
沈疏桐，大理寺捕快，身手矫健，性格坚毅。
她跨前半步，靴跟叩在青石板上清脆如铃，那声音在寂静的公堂里格外响亮。
她腰间的捕快令牌在晨光里晃出冷光，仿佛带着一种威严的气息。“我在孙书吏书房后窗发现半枚泥印，纹路与他靴底的泥渍吻合。“她从袖中抖出一方素帕，帕子上拓着清晰的云纹，那纹路细腻而清晰，仿佛在诉说着证据的真相。“昨夜子时下雨，前院是新铺的细沙，唯后窗泥地未干——他分明是趁雨前将信藏入暗格。“
裴砚注意到张寺正喉结动了动，左手小指不自然地蜷起。
这是他父亲教过的“讼师破绽“：当人急于掩饰时，总会用无关的小动作分散注意力。
他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密信，发出“笃笃”的声响，“信中提到'悬镜司旧档已毁七册'，'隐桩'月俸增至二十两'。
张大人可记得，上月您说要彻查悬镜司旧档丢失案？“
话音未落，张寺正的茶盏“当啷“坠地，碎瓷溅到陈少卿靴边，那破碎的声音在堂内炸开。
他脸上血色褪得极快，从耳尖开始泛白，直到整张脸像浸了水的旧纸，神情变得慌乱而恐惧。“裴砚，你莫要血口喷人！“
“喷人？“裴砚突然笑了，可那笑里不带半分温度，他的眼神冰冷而犀利，仿佛能看穿张寺正的内心。“孙书吏的账本我也看过了。
每月十五，他账房会多一笔'修缮费'，数额正好是二十两。
而收条上的'张'字花押......“他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页拍在案上，纸张与桌面碰撞发出“啪”的一声，“与大人批给我查案的公文花押，连笔锋顿挫都分毫不差。“
堂内骤然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陈少卿的呼吸声粗重得像风箱，他盯着那花押看了半刻，突然扯过张寺正的官印按在纸上——朱红的“张“字与收条上的墨迹严丝合缝，像把淬毒的刀扎进张寺正心口。
“逆贼！“陈少卿抄起案上的惊堂木砸过去，“啪”的一声，惊堂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沈疏桐伸手拦住。
张寺正瘫坐在椅中，双手撑着案几才没栽倒，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那声音带着绝望和悔恨：“是北党逼我的......他们说要揭发我当年私吞赈灾粮......“
“带下去。“陈少卿甩袖指向门外，两个衙役立刻冲进来，铁链套上张寺正手腕时，发出“哗啦”的声响，他突然抓住裴砚的衣角：“你以为你赢了？
隐桩......隐桩的根在宫里......“
“堵上他的嘴！“陈少卿厉喝，声音在公堂内回荡。
裴砚盯着张寺正被拖走时散乱的官帽，帽翅上的金线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像条将死的蛇。
“裴司刑，沈捕头。“陈少卿转身时，眼角竟有些湿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激，“今日多亏你们。“他从袖中摸出两块腰牌拍在案上，腰牌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咚”声，“这是本少卿特批的'急查令'，往后查案无需通传，大理寺上下都得配合。“
沈疏桐伸手要接，裴砚却先一步按住她手背。
他望着陈少卿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三日前这位大人还说他“靠妖术断案“，此刻却像换了个人。
但他没多问——朝堂里的转圜，从来比刑狱更复杂。
“谢陈大人。“裴砚弯腰拾起腰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那凉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只是......“他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堂外晃动的人影。
“李叔公？“沈疏桐突然出声。
老门房老李头佝偻着背跨进门槛，手里攥着个油布包，布角沾着星点泥渍。
他走进堂内，脚步拖沓，身上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裴司刑，方才有人塞给我这个，说是'赵公公亲递的'。“他递包时，裴砚注意到他指节上有新鲜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刮的，那抓痕处还隐隐渗着血丝。
油布拆开，里面是封用洒金笺写的密信，墨香里混着淡淡龙涎香——只有宫里掌印太监才用的香料。
那香气清幽而独特，弥漫在空气中。
裴砚展开信笺，只扫了两行，后颈就沁出冷汗，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
“陛下要我三日内查明隐桩全貌。“他将信递给沈疏桐，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旁人听见，“还说......悬镜司灭门案的卷宗，在御书房东阁第三格。“
沈疏桐的指尖在“悬镜司“三字上顿住，眼尾微微发颤，她的
裴砚知道，那是她极力克制情绪的模样——悬镜司是她的血仇，是她午夜梦回时都会攥紧的刀。
“走。“沈疏桐突然转身，腰刀在鞘中发出清响，那声音清脆而利落。“先找小六子。“
小六子蹲在西市茶棚下啃糖人，见着裴砚立刻蹦起来，糖渣子撒了满襟，“簌簌”地掉落。“裴大人！
您说要打听孙书吏的动静，小的可都盯着呢！“他挤眉弄眼地凑近，“昨儿后半夜，孙书吏揣着个黑布包出了城，往城南破庙方向去了。“
“赏。“沈疏桐抛过去一串铜钱，铜钱在空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小六子单手接住，笑得见牙不见眼：“小的还看见，他在庙后见着个穿青衫的，脸蒙着帕子，可那手......“他比了个捋胡子的动作，“有寸把长的指甲，像老鹰爪子！“
裴砚和沈疏桐对视一眼。
城南破庙他查过，三年前遭了雷火，只剩半面残墙。
此刻暮色初沉，断瓦上落着几只乌鸦，“呱呱”叫得人心发紧。
那声音在寂静的破庙周围回荡，带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破庙内，残垣断壁间堆满了破旧的杂物，墙壁上的石灰剥落，露出斑驳的砖块。
“跟紧我。“沈疏桐抽出半柄腰刀，刀刃在暮色里泛着幽蓝，那幽蓝色的光芒带着一丝寒意。
两人贴着墙根绕到庙后，透过残窗的破洞，正看见孙书吏跪在青衫人面前，怀里的黑布包敞着，露出半卷泛黄的纸页——是悬镜司的封皮。
“大人，那裴砚查得太凶，张寺正又......“孙书吏声音发颤，带着一丝恐惧和慌张。“要不咱们把隐桩名单烧了？“
青衫人抬手，长指甲划过孙书吏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三道血痕，“嘶啦”一声，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烧了？
陛下要查，你我拿什么交差？“他的声音像刮过瓦砾的风，干涩而冰冷，“张寺正蠢，你也蠢？
那裴砚不是能听魂么？
等他查到天牢里的老鬼，自然会明白......“
“明白什么？“裴砚突然出声。
他和沈疏桐同时跃入破庙，沈疏桐的刀抵住孙书吏后颈，裴砚则盯着青衫人——那帕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布满刀疤的脸。
“裴司刑好胆。“青衫人不慌不忙，从袖中摸出个瓷瓶抛向空中。
裴砚刚要追，那瓷瓶“砰“地炸开，黄烟裹着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那刺鼻的气味让裴砚和沈疏桐忍不住咳嗽起来。
等烟雾散尽，青衫人早已没了踪影，只剩孙书吏瘫在地上，裤裆里散出臊味。
“他是谁？“沈疏桐的刀压得更紧，孙书吏杀猪般嚎起来：“是北党二公子的幕僚！
姓张的就是他的棋子！
隐桩名单......名单在城南义庄第三口棺材里！“
裴砚蹲下身，指尖捏住孙书吏的下巴强迫他抬头：“青衫人说'天牢里的老鬼'是谁？“
孙书吏浑身筛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带着哭腔：“是悬镜司的旧部！
当年没死透，被关在天牢最深处......“
一阵夜风吹过，残墙上的荒草沙沙作响，那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凄凉。
裴砚望着青衫人消失的方向，袖中那封密信被攥成了团。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原来悬镜司灭门案的真相，从来都没被埋进黄土，它就藏在天牢的阴湿里，藏在隐桩的血案里，藏在皇帝的密信里。
“去义庄。“沈疏桐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带着一丝决然。“先拿名单，再上天牢。“
裴砚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尘土。
月光漫过断墙，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
他望着沈疏桐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刑狱之道，不是杀人，是让真相活过来。“
而此刻，真相的獠牙，才刚刚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