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承诺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门铃声如同冰锥，刺破了深城湾一号顶层公寓内剑拔弩张、杀气弥漫的死寂！
苏望眼中翻腾的暴戾杀意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强行打断。叶雨晴捂着脸颊，那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也瞬间凝固。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光同时射向紧闭的奢华大门。
门外，沈清秋清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穿透力，清晰地传了进来：
“叶雨晴！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那批格列卫的药…是怎么回事？！”
格列卫！
这三个字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叶雨晴强装的镇定！她捂着脸的手指猛地一颤，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慌乱！
苏望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刹那的失态！他猛地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叶雨晴：“格列卫？什么格列卫？沈阿姨的药单有问题？！”
叶雨晴避开他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脸上的火辣和心底的惊涛，快步走向门口。她不能让沈清秋在外面喊！更不能让苏望现在就深究！
门被打开。门外，沈清秋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米色风衣，身形单薄却站得笔直。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小脸苍白，但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直直地刺向开门的叶雨晴。她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天价的格列卫药费单据复印件！
“叶雨晴，”沈清秋的声音如同淬了冰，“解释一下。这张十四万的‘格列卫’账单，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母亲的特需药费清单里？瑞金的医嘱里，根本没有这种药！”
她的目光越过叶雨晴的肩膀，看到了客厅里脸色铁青、眼神如刀的苏望，以及叶雨晴脸上那清晰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掌印！沈清秋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客厅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沈清秋将那张药费单据重重拍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纸张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叶大小姐，解释吧。”沈清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用苏望的自由换来的钱，就是这样被挪用的？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叶氏医疗产业‘优化’财报的常规操作？”
叶雨晴站在茶几旁，脸上火辣辣的疼和沈清秋的质问让她心烦意乱。她瞥了一眼单据，又看了看旁边眼神冰冷、仿佛随时会再次暴起的苏望，一股巨大的烦躁和委屈猛地涌上心头！
“解释？”叶雨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逼到墙角的尖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清秋！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质问我？！没有我叶雨晴的钱！没有我调动的资源！你母亲现在早就躺在太平间了！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谈什么账单？！”
她指着那张单据，语气充满了被误解的愤怒和上位者的傲慢：
“是！格列卫不是给你母亲用的！那又怎么样？！叶氏医疗投资的项目成千上万！内部资源调配需要向你汇报吗？！这笔钱，记在你母亲账上，是因为走账流程需要！是财务上的技术处理！最终都会平掉！不会让你多出一分钱！懂不懂什么叫大局？！懂不懂什么叫资本运作？！”
“技术处理？大局？”沈清秋笑了，笑容冰冷而讽刺，“叶雨晴，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觉得，用苏望签下的‘卖身契’换来的钱，就可以随意挥霍、夹带私货？”
她逼近一步，清澈的眸子直视着叶雨晴闪烁的眼睛：
“这十四万，到底是进了哪个项目的口袋？还是…进了你叶大小姐某个私人关系的腰包？！”
“你放肆！”叶雨晴被戳中了某种隐秘，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
“够了！”
苏望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他一步跨到两人中间，高大的身影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他一把抓住了叶雨晴扬起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叶雨晴痛呼出声！
“叶雨晴！”苏望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清楚。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杀意，比刚才更盛！沈清秋的质问，彻底撕开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叶雨晴不仅在用沈母的生命威胁他，更在肆意践踏他用尊严和未来换来的资源！
叶雨晴的手腕被苏望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剧痛让她漂亮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她看着苏望那双毫无感情、只有冰冷杀意的眼睛，又看看旁边沈清秋那毫不退缩、充满鄙夷的目光…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委屈和孤立无援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猛地甩开苏望的手（当然甩不开），声音因为激动和疼痛而带着哭腔：
“解释？！好！我解释给你们听！”
她踉跄着冲到客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欧式立柜前，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在里面胡乱翻找着！抽屉里似乎放着一些杂物和…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她粗暴地撕开其中一个礼盒的包装，从里面抓出几张皱巴巴的、明显是医院打印的票据！然后，又撕开另一个！再一个！
她将三份不同的、但金额都极其惊人的药费单据，连同沈清秋那张格列卫单子，一起狠狠摔在茶几上！
“看啊！你们不是要解释吗？！看啊！”叶雨晴的声音带着崩溃般的尖利，指着那三份单据：
“这份！是给我爸的！肝癌晚期！靶向药！一个月三十万！”
“这份！是给我妈的！阿尔茨海默症！进口特效药！一个月十五万！”
“还有这份！是我爷爷的！心脏搭桥术后抗排异！一个月二十万！”
她的手指颤抖着，最后指向沈清秋那张格列卫单子，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声音哽咽：
“这份！十四万！是给我弟弟的！他才十二岁！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格列卫…是他唯一的希望！唯一的！”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震惊的苏望和沈清秋，脸上充满了自嘲、痛苦和一种被剥开所有伪装的脆弱：
“叶氏集团？叶家大小姐？风光无限？”
“呵…你们以为叶家是什么？金山银山取之不尽？”
“我爷爷退下来了！我爸…快不行了！我妈…连我都不认识了！叶氏内部早就斗成一锅粥！各房都在拼命捞钱！转移资产！谁管我们长房这一支的死活？！”
“我拼命争！拼命抢！用尽手段在家族里夺权！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养活这一大家子等死的病人！是为了给我弟弟续命！”
“动用叶氏医疗基金的账…夹带私货…是！我做了！我认！可我不这么做，难道眼睁睁看着我弟弟等死吗？！”
“沈清秋！你骂我挪用救命钱！是！我挪了！挪给你母亲的救命钱，去续我弟弟的命！这很卑鄙！很无耻！我认！”
她猛地指向苏望，泪水混合着绝望：
“还有你！苏望！你以为我逼你签那份协议，仅仅是为了掌控安居通？是为了羞辱你？！”
“我是要借你的势！借你在资本圈一战成名的光环！借‘未婚夫’这个身份！在叶氏年会上，在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叔伯面前，给我长房这一支！给我弟弟！争一条活路！争一份能持续支付天价药费的保障！”
“我叶雨晴…就是一个用尽手段、满身污秽、只想护住至亲的…可怜虫而已！你们满意了吗？！”
歇斯底里的哭喊在奢华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叶雨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毯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昂贵的丝质睡袍。那个骄傲、强势、如同女王般的叶雨晴，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死寂。
只有叶雨晴压抑的啜泣声。
苏望看着茶几上那四份触目惊心的药费单据，又看着地上那个哭得像个无助孩子的叶雨晴，心中翻江倒海。愤怒、鄙夷、杀意…如同退潮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理解了那份“未婚夫”身份的逼迫。那不是单纯的羞辱，而是一个被家族倾轧、被至亲病痛逼到绝境的女人，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根稻草，需要她用最不堪的手段去抢夺。
沈清秋也怔住了。她看着那三份属于叶雨晴至亲的、同样沉重的账单，看着眼前这个卸下所有伪装、只剩下脆弱和绝望的“敌人”，心中那冰冷的愤怒和鄙夷，如同冰雪般消融。她想起了自己守在ICU外时的无助和恐惧…那种感觉，何其相似。
她默默地走到叶雨晴身边，蹲下身，没有安慰，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轻轻递了过去。
叶雨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沈清秋平静而清澈的眼眸，又看了看她递来的纸巾，微微一怔，随即接过，胡乱地擦了擦脸，但泪水依旧止不住。
苏望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深城璀璨却冰冷的夜景。良久，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叶雨晴。”
叶雨晴和沈清秋同时看向他。
“你弟弟的药，不能停。”苏望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沈阿姨的药，也不能停。”
他走到茶几前，拿起那四份单据，目光锐利地扫过：
“叶氏医疗基金的账，漏洞太大。夹带私货，一次是侥幸，次数多了，必被对家抓住把柄，成为攻击你长房的致命武器。到时候，不仅你弟弟的药没了，你和你父母，都可能被彻底踢出局。”
叶雨晴脸色一白，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钱的问题，我来解决。”苏望的声音掷地有声，“不是靠挪用，也不是靠叶氏施舍。”
他看向叶雨晴，眼神深邃：
“叶雨晴，我们做个交易。”
“第一，立刻停止所有违规账目操作。沈阿姨和你家人的药费，从此刻起，走明账。差额部分，算我苏望个人借你的！按银行最高利息算！”
“第二，安居通项目，CEO还是郑凯文。但核心数据权限和分布式架构的后续开发主导权，必须交还给杨晓芸团队！叶氏派驻的技术人员，只负责外围支持和运维！这是我的底线！”
“第三，”苏望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年会，我可以陪你出席。但‘未婚夫’的身份，绝无可能！我只会以‘安居通创始人、首席技术顾问’的身份站在你身边。我能给你的，是在年会上，用安居通真实的爆发潜力、技术壁垒和未来蓝图，帮你震慑那些叔伯！帮你争取话语权和资源！而不是靠一个虚假的身份！”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如果你同意，给我五年！”
“五年之内，我苏望，会用安居通，以及它衍生出的整个生态，赚到足够支撑你所有家人医疗费用的钱！并且，连本带利，还清你为沈阿姨垫付的所有费用！”
“五年之后，我拿回安居通百分百的股权和自由身！我们两清！”
“这，就是我的条件！也是我的承诺！”
五年！一个天文数字的承诺！一个用未来自由换取的喘息空间！
叶雨晴怔怔地看着苏望，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和担当。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这是她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一个虚假的身份，远不如一个真正能创造价值的盟友来得可靠。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站起身。虽然眼眶红肿，但那个骄傲的叶雨晴似乎又回来了一些。她看着苏望，伸出了手：
“苏望，记住你今天的话。五年之约，我叶雨晴…接了！”
秘密据点。烟雾和咖啡因混合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致的亢奋！
杨晓芸的头发已经彻底变成了鸟窝，但她的眼睛亮得如同探照灯！屏幕上，不再是晦涩的论文，而是一个正在疯狂运行的程序界面！
“成了！苏哥！胖子！快看！”杨晓芸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叉，“第一个区块！‘安居通房源存证链’的第一个区块！生成了！”
屏幕上，一个由复杂哈希值（Hash）构成的“区块”被成功创建！里面包含了三套经过脱敏处理的房源核心信息（编号、位置、面积）和一个时间戳！紧接着，第二个区块被生成，链接在第一个之后，里面是新的房源信息…
虽然极其简陋，虽然只有两台服务器在“挖矿”（模拟共识），虽然距离真正的去中心化、抗篡改还差十万八千里…但这是一个从0到1的突破！是捅破中心化囚笼的第一把钥匙！
“牛逼！晓芸！牛逼大发了！”王哲看着屏幕上那不断延伸的、由哈希值构成的链条，激动得手舞足蹈，“这玩意儿…真能行？！”
“当然能行！”杨晓芸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脸上洋溢着技术封神般的自信光芒，“虽然现在只是原型…但证明了思路可行！只要给我们更多节点（服务器）！优化共识算法！未来，叶雨晴的中心化后台？哼！用户直接通过这个链条验证房源真伪和交易记录！谁也删不掉！改不了！”
她兴奋地转向苏望：“苏哥！下一步！我们需要至少十台服务器做测试节点！还要开发轻量级客户端…”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苏望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却又充满力量的笑容。
“服务器？没问题。”苏望走进来，拍了拍那两台顶配服务器的机箱，“很快，要多少，有多少。”
他看向屏幕上那跳动的、象征着未来的哈希链条，眼神灼热：
“晓芸，放手去干。捅破天的刀…已经在你手里了。”
深城湾公寓。夜已深沉。
叶雨晴独自站在落地窗前，脸上的泪痕已干，但红肿未消。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手工制作的、有些陈旧的陶瓷风铃。铃身是朴素的白色，上面用蓝色的颜料画着歪歪扭扭的云朵和小鸟。风铃下挂着一片小木牌，上面刻着两个稚嫩的字体——“平安”。
这是她弟弟叶雨安，在生病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看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森林，耳边仿佛响起了弟弟清脆的笑声和那句“姐姐，要平安哦”。
沈清秋质问时冰冷的眼神，苏望那记耳光带来的火辣和那句“五年之约”的沉重承诺…还有茶几上那四份沉甸甸的账单…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
她握紧了手中的风铃，陶瓷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
平安…
她所求的，从来都只是至亲的平安而已。
为此，她可以化身修罗，也可以…暂时低下高傲的头颅。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郑凯文的电话，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却少了几分咄咄逼人：
“郑总，是我。关于安居通项目…技术架构的后续开发…调整一下。核心主导权…交还给杨晓芸团队。我们的人…做好配合。”
挂断电话，她将那个小小的风铃，轻轻挂在了落地窗边。
夜风吹过，风铃发出细微却清脆的叮咚声。
在这座欲望都市的顶端，这声音微弱，却固执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