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霜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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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蛇鼠一窝

郑安今天真正等的人还没有到,他瞧瞧四下无人,小心翼翼地从带锁的紫檀木柜里抽出两个话本子。

至于红山枝架子上摆的那些圣贤书和诗词他是万万读不进去的,只是买来充充门面罢的,好叫大家知道他也是知书明理,有高雅追求的人。但那玩意儿十分晦涩,哪里比得上话本子来的通俗易懂。

他叫了些蜜饯桃煎并茶水果子,一边吃着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那本《梨花钗记》。

里面的李通判与柳美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果一场天灾分开了俩人,豆蔻年华的少女被恶毒的富商远卖他乡青楼,沦落风尘。有心无力的少年只得发奋图强,寒窗苦读。再相见时,少年已是鱼跃龙门的进士,少女却成了炙手可热的汴京名妓。清贵新官的李通判两袖清风,无力为少女赎身。而此时背靠大树的恶毒富商竟摇身一变成了皇商,好色荒淫的他见到如此清冷端庄的柳美人,色心大起想为将她买回家中,收为禁脔好好亵玩。

读到此处,郑安大骂富商的恶毒与无耻,他恨不得提刀做了那义士为民除害。看到两袖清风的李通判无能为力,郑安感慨万千,不禁对这些迂腐的进士老爷十分的鄙夷。什么狗屁翰林编修,清流人家。别看这些个进士老爷高高在上,哪有自己活的滋润。靠着朝廷那点俸禄,可怜巴巴的在这繁花似锦的临安过着穷苦潦倒的拮据日子,当真可怜。

临近正午,他等的俩人姗姗来迟。

这一次他不但大开中门,还亲自在门口迎接,将两人请到了正堂落座,言语间尽是恭维和吹捧。之后在内堂置办一桌上等席面招待两人,频频劝酒献菜。但两人从始至终都是一脸的倨傲和矜持,直叫郑安恨的牙痒痒。

酒宴过后,他把两人请到书房议事,除了让亲信把守,还将门窗关的密不透风。

屋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三人坐下后一言不发,不时用眼角打量着余者的面色。上等的银丝炭在铜炉里静静燃烧,气息有些灼热,众人的脖颈开始冒汗。

那个年近四十中年张文士,似乎有些坚持不住的样子,迟疑了片刻道:“尊兄所言可是真的?此事干系怕也不小,且坏了我等修身心境,真真是喜忧参半啊。”

郑安微笑回应:“两位老爷都是文曲下凡,国士无双的贤良,只因机缘未至才有些许的困顿。相爷慧眼识英才,早就想与二位共谋大事,日后携手安国兴邦,定会传为一段佳话啊。

“相爷说了,只要事成,保管二位今科春闱蟾宫折桂。”

那名刚过及冠的青年急切问道:“这些都是你说的,那贾相可有凭证和信物与我们?”

郑安脸色霎时间变的冷厉起来:“此间事行的就是机密,我郑安当面即是信誉!贾相爷爱惜英才,礼贤下士,偏你们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真拿自己当盘子菜了?呸!什么东西,也配让相爷给你们作保?”

那青年的问题也是张姓举人想问的,但他老于世故,话不肯直说。两人万万没想到这郑安变脸竟比翻书还快。一时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郑安用眼角偷偷地扫着两人,只见那张举人木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发愣,而血气方刚的青年已经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几次都欲拂袖而去。恩威并施果然好用,这是他跟贾思道学过的手段。

郑安笑了,一切尽在掌中的感觉真好,当初寻这两人时就下过一番苦功,摸透了他们的底细和脾性。那中年张举人科道差了好些火候,屡试不中,不甘为吏,又苦于没有门道为官。经年累月下来,那点本就不多的文人风骨败了个精光。前行日子正在投机运作,但因他风评不佳,又没有祖上余荫,故此没有人愿意接纳。

而这青年举人生在富商大贾的之家,自小被视为家族的骄傲,举家迫切地想成为簪缨世族。本就是少年得意,再加上个急功近利的性子,怎么肯静下心来埋头苦读?整日的诗酒风流,游玩雅会。结果两次科考均落榜,这让他备受打击,一蹶不振,从此在花街柳巷里醉生梦死。

张举人想好了措词开口道:“我们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这三言两语就让我们去做事,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怎么,信不过我郑某人?要不你现在就拿了拜帖亲自去找贾相爷问个明白可好?”郑安怒哼道。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尊兄遇事只说一半,我等身家清白,害怕担上什么干系啊”张举人连忙辩解。

郑安讥笑道:“我道什么举人大老爷,原来竟是两个无胆鼠辈啊。就让你们带人喝个花酒,安排点风月事就非要刨根问底的。亏得相爷抬举你们,若是如此小事都做不好,将来还怎么登堂入室?趁早出了我这门,回去安生养老吧。商议之事就此作罢,但你们胆敢透漏半个,呵呵,后果自负。”

张举人思忖了一会缓缓开口道:“学生自然是愿意的,可是听闻这次春闱的主考官是刚正清廉的张显大人呐。”

“哈哈哈哈,老弟尽管放心,张夫子又如何,阅卷官有八人出自相府门下,保管让你一飞冲天,青云直上!”

那青年举人看到这一幕,做了个大决定,他不想再虚度年华了。于是开口道:“我自是愿意相信贾相爷的,愿意去做这件事。不过有言在先。我们只管与他交际,引他风流快活,其余一概不知,一率不管。待此间事了,我们再无瓜葛。”

“好!老弟真是快人快语。你看这说开了多好,各取所需,大家都痛快,何必遮遮掩掩?”

一番商议之后,大家达成共识,两位举人老爷带着郑安准备好的五百贯银票满意的走了。

才去了半个时辰,那中年的张举人就借口遗失了东西去而复返。他实是来寻郑安交心的,刚才那青年在场,他多有不便。

一开口先是狠狠奉承了一番贾思道,然后诉说他对郑安的钦佩。姿态放的很低,丝毫没有一点身为士人的自矜,与郑安称兄道弟。他表明定会此事定会尽心尽力地为相爷办妥,只是事成后他还想在贾相门下效力,希望郑安可以帮他引荐一下。若有朝一日富贵了,肯定不会忘记郑安的恩德。

郑安出言奉承他道:“大兄哪里的话,你才华出众,又有相爷照拂,日后定然前程似锦,我以后自然是要一直仰仗着的大兄的。但眼下还是先为相爷把差事办好。到时候相爷一高兴,那还不是有求必应?”

“是极,是极。怪不得贾相能成就一番事业,原来身边竟有兄弟这般明达通透的良才辅佐”张举人无耻地说道。

郑安眯着眼睛看着张举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人的厚颜绝不输自己,还犹有甚之,又有科举出身,绝对是混官场的好料子,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贾思道的影子。可惜了做了这桩事就留不得了,不然可以趁他尚未发迹,做些人情,给将来寻个靠山。

郑安做的这些事贾思道从头至尾都不知道,他每天都忙着称量天下,争权夺利。谢游虽然有些个身份,却还上不得他的台面。这种事情他交代了下去,就只要结果。所谓的春闱许诺都是郑安自己凭空捏造,这事一旦妥当,二人就会生出些意外。

天妒英才,不是吗?郑安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