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家父高力士
陈十七揉了揉更加生疼的脑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只见眼前的这个老者面容威严,却嘴上无毛,肤如凝脂。
他那骂声苍老低沉却带有几分娘气,手掌也绵软如娇滴滴的女子。
如此不阴不阳的体貌言行,与陈十七在古装剧里看过的太监扮相一模一样。
陈十七心想古代帝制等级森严,能随伺在李隆基、杨贵妃二人身边的太监绝非等闲之辈。
这个老者或许就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高力士。
想到此处,陈十七的心中不禁生起一股凉意。
原来他魂穿的宿主只是一介籍籍无名的小太监,并非方才推想的李隆基。
擅闯华清宫,偷窥杨贵妃沐浴,放在现代顶多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行政拘留。
可陈十七如今身处的是大唐,若不出意外,他将面临死刑立即执行。
不过,他转念又想,老者方才下手虽极为狠毒,可眼里却满是怜爱的神色。
且他那骂声中还参杂着“孽子”等字眼,陈十七便料定自己的这个宿主与老者的关系并不一般。
虽然没能成为李隆基,但白捡一个权势滔天的爹,当个“官二代”也是极好的。
有这么一个爹罩着,擅闯华清宫,偷窥杨贵妃沐浴,罪不至死。
陈十七暗自一喜,当即开启表演型人格。
他扑通跪下,声泪俱下地哀嚎道:“爹爹,孩儿知错啦,孩儿该死!”
“高阿奴啊,高阿奴!你……真是!”老者低眉长叹,一时语塞。
“原来是高阿奴这小子,我还以为圣上亲临了呢!平日里机灵乖巧,怎么今日毛毛躁躁的?”屏风后的杨贵妃忽然发话道。
“娘娘,孽子初次随驾华清宫,对宫中之事不熟络,才误闯海棠汤冒犯了您。”老者急忙拉着陈十七跪下回话。
“贱奴这就将孽子拖出宫去乱棍打死。”老者又接着说道。
“罢了罢了,这小子年少仪美,倒有些天资,往后好生调教便是,退下吧!”杨贵妃淡淡地说了一句。
“谢娘娘大恩!”老者揪着陈十七磕了几个响头,便要转身离去。
可忽然,朱门被猛地撞开。
那几百个壮汉蜂拥而入,将老者与陈十七团团围住。
壮汉中为首之人挥剑前来,冰冷的剑刃直抵在陈十七的脑门上。
“高郡公,你纵容义子私闯海棠汤忤逆贵妃,该当何罪?”为首的壮汉阴阳怪气地责问道。
当陈十七听到“高郡公”三个字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别看高力士明面上是端茶送水的下人,但他曾被李隆基钦赐“渤海郡公”之爵,名在一品大员之列。
为首壮汉之言正好侧面印证了陈十七方才的推断,这个老者果真就是高力士本人。
陈十七冷眼一瞥为首壮汉,不屑地嘟囔道:“我爹可是手眼通天的高力士,就你一个看大门的侍卫能奈我何?”
陈十七的声音虽小,可一字一句都被壮汉们听得真真切切。
“你……好一条不知死活的小阉狗!”为首壮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十七还沾沾自喜地等着高力士为自己仗义撑腰,可过了半晌却无人吭声。
他回首一望,才发现高力士的脸色已变得异常的铁青。
陈十七见状,纳闷不已。
史书中记载高力士常年代为李隆基批阅奏折,独断天下大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敬他者升官发财,逆他者轻则流放蛮荒、重则横尸郊野。
朝中文武大臣、地方封疆大吏就连皇子皇孙、后宫妃嫔都要尊称他一声“阿翁”。
说来也奇怪,皇家子孙妃嫔见了都要喊一声“爷爷”的人,如今怎么被一个看大门的侍卫吓住了?
过了稍许,高力士终于开口道:“李大将军,孽子之事娘娘已有定夺,岂容咱俩个卑贱下人染指?”
原来为首壮汉的身份也不简单。
他名为“李怀安”,乃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嫡脉曾孙。
别看他只是个看大门的,头上可顶着“金吾卫大将军”的吓人官衔。
他麾下雄踞数以万计如狼似虎的禁军将士,掌管护卫皇帝、警戒皇城诸事。
此人虽位高权重,但顶破天只能算个首都卫戍区司令,就算是与总理同级的当朝宰相——杨国忠面见高力士也只敢毕恭毕敬。
就算他是太宗嫡脉,可此时唐朝立国已近百年,像他这般的宗室子弟多如牛毛,像卖草鞋时的刘皇叔般不足为奇。
为官之道讲求一个八面玲珑,李怀安能爬到如此高位倒也不是什么无脑莽撞之辈。
这其中似乎有着极深的玄妙之处。
李怀安听闻杨贵妃对此事已有定夺,便慌忙收起长剑,不再咄咄逼人。
他虽敢让高力士难堪,但对这个风头正盛的第一夫人还是心存忌惮的。
宫内的空气随之凝固,陷入了死一样的可怕寂静中。
可忽然,李怀安的目光一转,紧紧地盯着陈十七身上黄扑扑的工作服,脸上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窃喜之色。
他突然暴怒而起,高喊道:“明黄乃是天子之色,唯圣上一人专属,你父子二人野心不小啊!”
高力士闻言如大梦初醒般呆愣地看着陈十七身上黄扑扑的工作服,眼中掠过一丝费解与慌张的神色。
他深知伴君如伴虎,更深知老虎吃人不吐骨头。
欺君罔上僭越之罪被抓现行,兹事体大。
牵扯到李隆基的事,他不敢插手,搞不好自己也会跟着掉脑袋。
就在此时,那双大手又劈头盖脸地打在陈十七的脑门上。
旋即,高力士语气不悦地说道:“高阿奴虽是我视如己出的义子,可在国法纲纪面前人人平等,要杀要剐任凭李大将军按大唐律令处置!”
李怀安闻言愣了一下,他要的是拉高力士下水,并不在意这个小太监是生是死。
没想到这个老狐狸如此薄情寡义,一言一行间就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如此甚好,来啊,将这小阉狗拿下打入死牢择期问斩!”李怀安心里暗骂了几声,如哑巴吃黄连般苦苦一笑道。
陈十七还没缓过神来,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禁军便一拥而上,将他的双手死死地擒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