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落花有意
洛兰城的雨,说下就下。细密如絮的雨丝洒在青石街上,打湿了林记草堂门前那新刷不久的牌匾。
铺子内,林青紧锁眉头,盯着手中一张撕裂的药材订单。
“是第三个药商拒绝发货了。”小安声音低落,“而且这次……是昨夜才答应,今早就变卦,说‘不敢得罪人’。”
林青咬牙:“是东街会。”
“不是他们。”林渊从柜后走出,手里握着一只纸伞,雨水滴落一地。
“不是他们?”林青愣了一下,“那还能是谁?”
林渊将伞轻靠在门边,望向街对面正悄然设摊的新铺子。
铺子无名,却香气四溢,药材整齐堆叠。更惊人的是——那些药材中,竟有三味,是林渊昨日才下的私人订单。
“他们截了货,换了名字卖。”林渊语气淡淡,“而且还压价两成,挑明了是冲我们来的。”
林青倒吸一口气:“明抢?洛兰城的商规不要了?”
“不是明抢。”林渊低声道,“是一个人来拜山。”
她皱眉:“谁?”
林渊不答,转而吩咐:“今日收铺,改夜诊。”
林青愣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照做了。
夜幕沉沉,草堂灯火未熄。临街药摊撤下后,铺子显得格外静谧。忽然,一阵清香伴着细碎步履声从门外传来。
门吱呀一响,一名女子踏雨而入。
她穿墨绿流纱长裙,身姿高挑婀娜,唇红如血,眼波带笑,一进门,仿佛将整个屋内的光线都压暗了几分。
“这就是林记草堂?”她目光扫过铺内布置,似笑非笑,“看着挺旧,气韵却不差。”
小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林青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就是……东街会的——”
“唉,别这么喊我。”女子娇笑,摆了摆手,“我叫花落——‘落花’的花,‘花落’的落。”
她眼神微挑,“当然,你们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叫我‘花大小姐’。”
林渊从后堂走出,眼神平静:“早就听说,东街有一位‘香色商魁’,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花落转头看向他,笑意微深:“哟?林渊是吧?”
林渊点头:“我在。”
花落轻轻踱步,指尖掠过柜台的老木纹:“你重开这铺子,很大胆。还三日见效、不灵不收钱……我一开始以为你疯了。”
“现在呢?”林渊问。
她眼中泛起亮光:“现在我怀疑你疯得很聪明。”
林青冷声:“你今天来,不只是聊天吧?”
花落转身,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轻轻放在药柜上:“我来,是谈一笔‘合作’。”
林渊拿起信函,一目十行。
——信中条款清晰,却极为苛刻。林记草堂若要获得持续药材供应,必须将独家古方九成利润让渡,药材采供则全权交由东街商会调配,同时,所有配方必须备案备查,不得外传。
简而言之:他们出药,你出命。
林青气极反笑:“这是合作?这是吞并!”
花落却不恼,反倒一脸惋惜:“我原本以为你们会激动一点,至少摔个凳子什么的。你这样冷静,挺有意思。”
林渊将信函合上,轻声一句:“你怕了。”
花落一怔,随即唇角勾起:“怕?你在试我胆量?”
“你掌管东街三成药市,却不惜亲自出面,三日内连下三手,就是因为你发现了威胁。”林渊缓缓说道,“你怕的不是林记草堂,而是它有朝一日,不再姓林,也不姓花。”
空气瞬间凝固。
花落眼神一冷,眸光锋利如刀。但片刻后,她却笑了。
“你不打算合作,那我们就是敌人了?”她声音温柔,仿佛只是闲聊。
林渊回以平静目光:“不,我们是赌徒。你拿东街当筹码,我拿自己压上一局——看谁先输光。”
花落看着他良久,忽然一笑,转身离去:“好。你喜欢赌,那我就陪你玩。”
她走到门口,回头道:“但你记住,林渊,我从不怜香惜玉。”
“巧了,”林渊淡然应道,“我也不。”
门关上的一瞬间,林青终于忍不住开口:“她是疯了吗?这种合作也好意思叫合作?”
“她在给我们定价。”林渊低声答道,“她要用最低的代价,测出我们的底线。”
“那她呢?”林青皱眉,“她的底线又是什么?”
林渊缓缓吐出两个字:“独占。”
三日后,城西药市内,一场临时竞价拍卖悄然展开。
东街会放出消息:拍卖数种“极稀药材”,只售三小时,起价极低,且只接受竞拍底价公开。
消息一出,群药商哗然。
“这不是在搅乱价格体系?”
“明摆着是试探草堂的底牌!”
“谁敢接?不是被套死,就是做她刀下鬼。”
但众目睽睽之下,林渊的名字,还是出现在竞价榜首。
第一轮,稳压对手。
第二轮,反向压价,连投三笔,令数家小药商退场。
第三轮,林渊忽然撤标,转而连发三封定向采购,直接买下三家被压制药商的库存药材——打了一个漂亮的“套价反收割”。
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击,让花落首次在茶楼内沉默了整整五分钟。
她缓缓拿起那只折扇,低语一声:“林渊啊……你真是个好玩的人。”
夜归的林渊推开草堂后门,林青已在堂内等候多时。
她望着他,眼中闪着光:“你是故意让他们拉高价,再反杀的?”
林渊点头。
“你赢了她。”林青的声音轻轻地,有些不敢置信。
“不。”林渊低声道,“我赢了第一局赌牌。但这牌局,还远没到翻底的时刻。”
他看向窗外夜色,眼神深邃。
——敌人已经来了,但这正是好事。
因为只有强敌当前,他的“筹码”才真正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