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老夫人过往秘辛
“这是我家的财库,我用我家的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嘛,哪里用得着姑姑你说“送”这个字呢?你现在用的花的也顶多是借而已,还不是......迟早要还的。”
姜风眠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压根就不吃她那一套。
姜许昭哪里听不懂这话的意有所指。
“风眠说这话就生分了,我们不就是一家人吗。”
“这是哪里的话,姑姑不是十余年前就跟姜家分家了吗?跟镇远侯府更没什么关系吧。前些日子姑姑不是还说只是代为管家嘛,阿姐聪慧,这些东西肯定一学就会,姑姑还是尽早把着管家权交出去吧,毕竟年纪大了也好安享晚年,祖母还等你去服侍呢,可不能因为管家之事分心呐。”
“这是自然,不过管家之事繁琐,月容近日也为他事烦心,实在有心无力啊。况且这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还得看老夫人怎么想。”
这个问题一下就抛到老夫人身上了,她量她不敢去老夫人面前闹。
姜风眠内心冷笑一声,她们怕是忘了这镇远侯府真正的主子是谁。
她爹是个孝顺的人,她可不是。
更何况那佛堂安坐的老东西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那正好我来的这么些天还没去看望过祖母。虽然我很少见过她老人家,但她也一定很想我吧。”
“老夫人近日都在安心修养,可不随便见人。”
姜许昭笑了笑,把话给堵了回去。
“是吗?那她一定想见我。”
姜风眠说完这话,就直接掠过姜许昭走了。
“姑奶奶,这二小姐还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身后的侍女有些愤愤不平。
姜许昭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道。
“毕竟是无人教导,这京都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野丫头就能闯的。”
老夫人的院子在最北边,旁边紧挨着的就是祠堂,以前没有的,是老夫人后来修缮的,还顺带在院落中修了个佛堂。
那可是花了大价钱打造的,每尊佛像都价值不菲,就连用的香烛都是沉香,据说是向佛祖彰显诚心。
心诚不诚不知道,怕死倒是真的。
亏心事做多了就来拜求神佛,也不知道神佛敢不敢收。
“既然是来看望的自然不能空着手。青玉,去库房取颗百年份的人参来。”
“是,小姐。”
青玉本以为拿个药材会畅通无阻的。
“这位姑娘,实在是不巧,库房里百年份的人参已经没有了。”
“怎会没有?”
这话忽悠忽悠别人还行,但她作为侯府的暗卫事实如何她可是相当清楚,那些送来侯府的名贵药材是各处暗卫寻遍天下得来的,又是派专人运送,可从来没断过。
最近的一批还是两天前。
怎么可能说用完就用完,当这些药材是大白菜吗?!
“这药材可是二小姐要的。”
青玉蹙眉又强调了一遍。
“但是药材就是没有了,这就算是二小姐来了,也拿不出来啊。这位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了。”
姜许昭管理府中事务,这摆明了是有意刁难。
一个外人也敢踩在小姐头上了!
侯府还是太给她们脸了!
这些个下人也是些领不清的东西,连谁是主子都分不清了。
那她也不必给好脸色了。
“我最后再说一次,把小姐要的东西拿出来,否则到时候你就去侯爷面前申冤去吧!”
管事是有些不耐烦了,一个丫鬟竟然敢大言不惭地搬出侯爷。
“没有没有,都说了没有,就算侯爷来了也是没有的。”
管事的冲她摆了摆手,转身就想走了。
却不曾想,手腕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啊啊啊——”
左手软绵地垂了下来,竟是直接被废了。
青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若冰霜,身为暗卫她杀人无数,那种令人胆寒的威压浑然天成,能忍着他蹦跶这么久已经很客气了。
他们做事的宗旨一向是,听主子的命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小姐要的东西,拿出来。”
冷冷地一声落入跪地的管事耳中,如鬼魅低语。
当即连连点头,连滚带爬的去拿东西。
等那只手颤颤巍巍地把东西交上来的时候,青玉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这不是品质最好的。”
“但就剩三根了,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管事的冒着冷汗解释,小腿打着颤。
不对,每次运进来时最少也是十根。不可能消耗这么快,那只能是有人私吞了!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但现在还不是她深究的时候,要先把这件事禀报给小姐。
看着青玉走远了,管事的才如蒙大赦地虚脱倒地。
这不是一般丫鬟,侯府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可疑,实在可疑。
今天这事要告诉姑奶奶才行。
青玉来的时候,姜风眠正在同一老嬷嬷交谈。
“许久未见祖母了,孙女心中甚是挂念。今日我还特意带着礼来探望探望。”
“二小姐,老夫人身子不适,今日怕是不太合适。既是送礼,我们这些做下人也可代取,不麻烦二小姐特意来跑这一趟了。”
老嬷嬷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恭敬地说着这些话。
姜风眠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眼里面放着的人参,笑了笑,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老嬷嬷的怀里。
“百年人参,好东西呢,以后要吃到可不容易。”
老嬷嬷一愣,一时间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侯府名贵药材不少,别说百年了千年的都有,老夫人要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好啦,收了我的东西,就该让我进去了吧。”
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姜风眠就进了院子,青玉从善如流地跟在身后。
将后面意图阻拦的老嬷嬷挡了个严实。
“青玉,你在这等我,我单独进去跟我敬爱的祖母好好聊一聊。”
“是,奴婢绝不会放任何人进来的。”
青玉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姜风眠径直走向了院后的佛堂,这里只有一个侍女在院中打扫,面无血色木然地扫着落叶。
姜风眠走了进来,她恍若未觉,只是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连头都没抬一下。
她多看了她一眼,随即推门进了佛堂。
一股香火气息扑面而来,四面无窗,几排烛火被吹得摇摇欲坠,合上门光线瞬间黯淡了下来。
越过屏风,入眼的就是尊巨大的佛像,昏暗的光线下佛祖眉眼朦胧,看不清神情,慈悲与漠然也只是在一念之间。
姜风眠的视线落下了佛像前跪坐着的人身上,在高大的佛像面前这道身影显得何其渺小,就好像有意显出神佛身前卑微的姿态。
静谧幽闭的环境里佛珠“吧嗒吧嗒”掉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既是诚心求佛,又何必装得这么富丽堂皇呢?”
这道声音响起得突兀,那道身影的身形明显一僵。
“是谁?”
嗓音苍老嘶哑难听。
“祖母,我是你的小孙女呀。是太久没回来,祖母把我忘了吗?那可太令我伤心了。”
姜风眠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俏皮,还有些嗔怪的意味。
“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声音变得急切,更难听了。
姜风眠揉了揉耳朵,在神佛是注视下,走到了老夫人跟前。
那是一张有些矛盾的脸,半张脸是被焚烧过的痕迹,另外半张从眉眼便可瞥见年轻时的风韵。
“祖母,为什么要赶我走啊。”
姜风眠垂下眉眼,看着委屈又楚楚可怜。
“是......因为心虚吗?”
嘴角勾起,眼中却不见一丝笑意。
姜风眠弯下身子,在老夫人惊恐的目光下,将手缓缓放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没有丝毫力道,但常年冰凉的指尖与温热的肌肤相触碰,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缠绕,不知什么时候回露出尖锐的毒牙。
“祖母,你抖什么呀,我又不是鬼,怎么会害你呢?更何况......神佛会庇佑你的。”
姜风眠虔诚地抬头望向上方的佛祖。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夫人一阵心悸,那半张脸仿佛又有了灼烧的疼痛。
“祖母在说什么呢?我是你的小孙女呀。”
“你亲手杀死的小孙女。”
“明明是我爹最敬重的母亲,他也从未亏待过你,祖父死后他就把你接来了侯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又为什么恨他呢?恨到想毁掉他所拥有的一切,妻子、孩子甚至想要他的命。
你跟姜许昭还真像啊,该说你们不愧是真母女吗?”
姜风眠缓缓道。
她那个记忆中陌生的娘亲在怀她时便得了一场大病,气血亏发甚至险些小产,即便后来艰难的生下了她,但她也因此体弱多病,娘亲也落下了病根,生下她后没过几月就病逝了。
至于这场病的缘由,不是她在梦中记忆得知的,而是她在山上学医用毒这十年弄清的,娘亲死于毒,她的体弱多病也源于毒。
很巧妙,就算是她这种毒也难解,一般人更是察觉不了这是中毒,就像是普通风寒一般,缓慢地渗入心脉最后衰竭而亡。
如果不是师父,她也会是这个结局,或者说,在梦中她就是这个结局。
所以,她耗费十年研究出了配方,这种毒现在就在她手上。
她本就是想回来报仇的,一场梦更是让她直接找到了仇人。
“他不是我的孩子!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变成这副鬼样子都是他害的!他该死!你们都该死!”
老夫人突然撕心裂肺地吼道,那张脸更加丑陋了。
恍如魔怔。
“不,是你的贪心,害死了你的孩子,害死了你。是你嫉妒他,嫉妒他明明和你的孩子一样的年岁却优秀那么多,能得到姜老爷的青睐重视,你埋怨自己的孩子,甚至是恨你的孩子为什么不是他。
更可恨的是他是你姐姐的孩子,从小就被比较的你不甘,什么都想抢,什么都想胜过一筹,甚至夫君你都想抢。
你亲手逼死了自己孩子,却只恨他不够优秀。你烧死了自己的姐姐,代价是这半张脸。无人再能与你比较,你对外说是为了救她,好一番姐妹情深,姜老爷将她的孩子交由你代为抚养。
你终于得到了曾经想要拥有的一切。但你依旧恨呐,你后悔了,因为你的脸你后悔烧死了她,因为心生芥蒂你将自己孩子的死怪罪到了她的孩子身上。看着他越优秀你就越不甘。
听着那些对他的褒奖夸赞,你就越恨,恨姜老爷的偏心,如果不是他偏心,你就不会杀死自己的孩子。于是你杀死了姜老爷。
多荒唐啊,你永远都在脱罪,又自以为是地赎罪。
你这样,神佛可都不会收你啊。”
听着她将这一桩桩一件件罪状娓娓道来,她终是疯魔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我没罪,我没错!”
她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望向佛像,她为佛祖塑金身造佛堂,佛祖会保佑她的,会宽恕她的。
可当她抬头时,佛像低垂着眉眼面庞满是冰冷的漠然。
她就好像从未正视过这尊佛像一样。
“比起求佛像,你不如来求求我。我会‘宽恕’你的。”
姜风眠站在佛像身前,笑着。
迈步像她靠近,就像神佛走下了神坛。
似乎向前一步就是救赎。
下一刻,一只手用力地掐住了老夫人的脸颊。
烛火昏暗,阴影之下的面庞充满了疯狂与冰冷。
不,不,她是从地狱爬出来的。
冰凉的液体灌入口中。
“咳咳咳......”
姜风眠收起药瓶,松开了禁锢她的手。
欣赏着老夫人咳嗽干呕惊恐的动作神色。
“这是什么?你给我喝了什么?!”
老夫人顾不上端庄贵气的仪容,立马扑了上来,紧抓着她的衣摆。
“报仇,自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与你之前的毒不同,我多加了些‘料’,从现在开始你还可以活一个月,每天你都会生不如死,如果你舍得死的话,你也可以选择自杀。”
每一句话的落下,都是深入骨髓的冰冷。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有这种毒!”
“哦?那以前你的毒是哪来的,我的毒就是哪来的咯。”
“他不可能会帮你的,他不会害我!绝对不会!”
“怎么不会,因为你已经对他失去利用价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