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悲莫悲兮

二笨

快踏出校门的时候我突然很想见一个人。

这个人陪我吃饭散步看电影，陪我抽风看书轧马路。用她的原话说，要不是性别不对，我们早在一起了。

可现在我就要哭唧唧地离开这座城市了，而她居然还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准备期末复习？这不科学！我掏出手机，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调整到最佳状态。

“喂？”“我要走了啊。”对于爱好广播剧配音的我来说，想要开口变哭腔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呢？”某人似乎并不吃我这套。“所以我有东西要给你啊。”

“好吧，十分钟之后，学校超市旁边的ATM那里见。”某人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我有点“方”，慌慌张张地边走边在书包里翻找有没有什么能送人做纪念的。可惜直到到达目的地，也只找到一张公交卡是暂时不用带走的。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不作不死。

现在那个人在离我大约五十米远的位置，背着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书包，靠在自助银行门口的栏杆上玩手机。

我走过去，十几厘米的身高差迫使我仰着头看她。我努力管理表情控制自己不要笑场，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要、走、了。”

她说：“我知道。”“我要出去实习一年，再回来是明年的6月。”她说：“嗯，我知道啊，你说过了。”“那时候你也出去实习了。”

“嗯。”“然后我就毕业了。”“嗯。”

“等你回来参加毕业典礼时，我已经离开安徽了。”“……嗯。”“所以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不能一起吃饭看电影轧马路，不能一起去喝小吃街的奶茶，不能一起去逛对门的大学调戏人家的保安小哥，不能一起再去洛阳看墓室，不能一起干杯庆祝毕业，不能一起拍毕业照……以后无论你是开心还是难过，我统统都不知道也帮不上忙。然后我们慢慢疏远，然后我们都有了新的伙伴，然后……”我一向是个品行顽劣的人，数时间是我每次离开时撩哭妹子惯用的伎俩。可这一次，我突然觉得自己要说不下去了，停顿两秒后，我打算直接跳到最后一句，“从此之后，你生命里的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都不再有我。”

“……嗯。”“你是开了自动回复了吗？”“……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

我下意识地递上公交卡。她接过，随手翻到背面，一张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证件照撞入眼帘。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忘记撕掉的。“你傻啊？”她说，“本来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可你这是干吗？让我以后每次坐公交、看电影、喝奶茶都想起你？”

我愕然。那一秒我突然很想哭，然后我就哭了，一下扑到她身上号啕大哭。

是啊，我就是傻。

你看我这么蠢，以后如果再在大街上迷路了，那我要打给谁才会随叫随到？

你看我这么蠢，连爱好都和正常人不一样。如果哪天又犯病了心痒想去看文物，谁会一边抱怨一边陪我逛博物馆钻墓道？

你看我这么蠢，听到你骂我傻居然还很高兴。

你看我就是这么蠢，一直心心念念地说要撩哭你，最后撩哭的是我自己。

“我走了啊？”“嗯。”

“这周末我去北京看你。吃住你包。”“车票很贵啊……”“所以我一个月没吃晚饭，就等着去北京吃穷你。烤鸭和欢乐谷。约不约？”“约！”

火车站。我蹲在出站口对面的花坛上望眼欲穿。不知何时，拥挤的人潮里，一个背着看起来很沉重的书包的高个儿妹子，正逆着光，一步一步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