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借剑!
“你莫不是真把老道当成机缘了?”
谢老道随口拒绝后,打眼瞥向周庄,却见这小子神色认真,不似说笑,当即面色一滞:
“你莫要因老道的境遇,便小觑老道所修功法,此法得传自东晋陈郡谢氏,底蕴不浅,唐时谢氏的兖州分支甚至出了一位修行此法至极致而白日飞升的坤道,老道虽说功力浅薄,可却是因为天资愚笨所至,功法传承并未断绝。”
言外之意依旧是那句话:
法不可轻传!更何况是如此底蕴的功法?
周庄明白,可他又能如何?
只能靠嘴皮子磨!
不过好在也并非没一丝机会。
“唐时、姓谢、白日飞升的坤道?
周庄皱眉略微思索,旋即恍然:
“可是东极真人谢自然?”
谢老道轻咦一声,随后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你也知晓?不错,正是东极真人,当年她功成名遂、白昼升天,士女数千人咸共瞻仰。”
周庄当然知道谢自然,在他第一世的世界历史线上,号称飞升成仙的道士有不少,可在万众瞩目之下白日飞升的女道士却只有一个。
眼看遇见了识货、有眼界的同道,又提及谢氏先贤,谢老道也顾不得吃桌上的佳肴,当即不在意形象地举起酒坛猛灌一口,浑浊的酒液被溅得满桌都是,几滴挂在打绺的花白胡须上,兀自闪着光,酒气氤氲上头,偏偏谢老道也不运炁祛除酒劲,红着双老眼,愈发健谈。
“当…当年我、我武定谢家也不差,有…有几位先祖的天赋堪称人杰,可惜……”他舌头打着结,含混不清地嚷着,坛沿重重磕在牙上。
周庄就这么静静听着,不时也会出言附和两句。
他知晓谢老道在可惜什么。
武定谢氏经逢大变,传承断了不少。
尤其是和道门有关的底蕴,这关乎性功。
性功一缺失,武定谢氏就彻底一蹶不振。
直到这一代,只剩下谢老道一人以摆摊算卦为生。
“周、周道友,老道同你讲…讲:
早些年…老道还能、能靠给人降妖除魔赚些钱财,可如今、如今城外的兰若寺、青云观哪个不比老道的名声响亮?生意都被抢光了。
老道只能沦落成摆摊算命这等游方道士。
愧对祖先,愧对先贤啊!!!”
酒劲上涌,老道的语调愈发悲怆,可眼中却不见丝毫泪光,老迈的双眸中反倒是有一股释然,说起话来也渐渐不再受到醉意的影响。
“他们都说老道嗜财如命。
可身负五弊三缺命格……
老道若不拼命敛财,如何能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老道苦啊……”
今日这些话谢老道憋在心中许久了。
阳信只是小县,人口不过万余。
往昔少有人能叫得出他的家承,即便有同道中人知晓谢氏之威名,也会碍于谢老道如今这不修边幅且又视财如命的模样而嗤之以鼻。
倒也唯有周庄,见识、眼界皆够,还一眼就看中了谢氏的传家功法,并且能在这听他说这些废话,对于他来说这其实也是一种认同。
谢老道的嘴没停过:
饮酒、吃食、絮叨。
周庄依旧静静地听着。
只不过,他在知晓了谢老道的结症后,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或许助这苦命的老道解开如今这结症之后,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
醉仙楼的开销不小。
两人一上午赚的钱也不算多。
两坛好酒,三盘大菜,两盘下酒小菜。
这便花了个七七八八。
寻常二人组若想将这一扫而空,或许要吃得顶嗓子眼,可周庄和谢老道又岂是寻常人?
一个武夫,一个未辟谷的练炁士。
两人敞开肚子吃都是能把自助餐吃垮的货色。
桌上的那些东西很快便被一扫而空。
谢老道意犹未尽地一抹嘴,打了个长长的嗝。
周庄比他斯文得多。
见几个盘子里实在找不出什么能吃的。
于是也顺势搁下了碗筷。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运气(炁)逼出酒气。
氤氲酒气自二人头顶蒸腾而起。
不消片刻,谢老道的理智便回了笼。
想起醉酒状态下的情绪外泄,他老脸一红道:“周道友,虽说你陪老道喝了一次酒,老道领你的情,可并不代表愿意卖出自家的功法。”
说着,他将怀中的荷包取出丢向周庄,似乎怕周庄纠缠,连头也没回,直接三步并作两步朝外走:“这钱还是给周道友吧,反正老道也留不住钱,就当是你陪老道喝一次酒的报酬。”
周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当然不会缠着谢老道。
只是他属实没想过这一幕。
看着手中乌漆嘛黑却还泛着油光的荷包。
又看了看非常绝情朝外走去的谢老道。
他愣住了。
这……
这他妈对吗?
陪喝酒的报酬?!
他成啥了?三陪男公关?!
修身养性十六载的周道长今天难得地破功了。
他仿佛找回当初学生时代打游戏喷人时…
那种怒气上脑的感觉。
只可惜,谢老道走得太快。
甚至用上了术法。
出了醉仙楼后,只三两步便再不见踪影。
周庄追出来后,站在大街上看着人流往来不休的坊市,眼皮不由地一阵抽动:“罢了罢了,本还因之后的计划对老道士有些愧疚,现如今倒是心思通达了不少,坑他一手也不错。”
道长心眼小,得罪了道长还想跑?!
周庄没在街上停留太久。
他寻人打听到城中一家风评不错的铁匠铺地址。
《聊斋·尸变》的剧情应该就快发生了。
他将要面对的是一只僵尸。
虽说这东西只是最低级的紫僵,并且按照剧情来看,这东西甚至能被一个普通的脚夫给活活拖出‘程序BUG’,可毕竟是小心无大错。
没练炁修行,周庄的一身本事都在‘武’字上。
只需一剑在手,他的战力能上浮两三层。
“这位道长,你这么点铜板就想买剑?”
铁匠铺没有掌柜,与周庄搭话的是领头的大师傅,五大三粗,高大壮硕,古铜色的脸庞沟壑纵横,映着炉火,胡须上沾着煤灰。肌肉虬结的双臂油亮,布满炉火灼痕与点点汗珠。
“不是买,是租!”周庄将铜板一字排开,三十余枚铜板在这个时代够五口之家好好吃一日,可若是想买一柄铁剑,却连零头都不够。
“租?”
铁匠师傅浓眉微皱,止住手中重锤,抬眸上下瞧着周庄,见他那被一身道袍衬得愈发气韵高华的脸,面上的轻视与狐疑稍少了几分:
“道长打算租多久?租去作甚?
若是要去见血色,咱可不敢担责!”
周庄答道:“只一日,租来斩妖除魔!”
他的声音回荡在铁匠铺内,众铁匠闻声哄然大笑。
一矮个铁匠搁下手中小锤,笑问道:“道长,你既是出来降妖除魔,怎的不带法器,还得临时来租?纵使你没带,请你上门的主家无论如何都得替你备着吧?竟还要你自己掏钱?”
周庄故作窘态,如实答道:
“小道出来的急,未带兵器。
此次降魔也不过是恰逢其会,并无主家相请。”
还有铁匠欲要打趣,却见此前那位身形最为壮硕的铁匠大师傅竖眉环视一周,不轻不重地笑骂道:“怎么锤声都停了?若是炉火把铁块烧废了,可别怪咱不讲情面要你等买下这铁。”
众铁匠闻言讪笑着继续抡锤。
看得出来,这位大师傅在众铁匠间很有威信,呵住一众铁匠后,他又将目光落了回来:“要租也行,可谁知道你会不会还回来,得留个东西押在这,出城要路引,那你便押度牒吧!”
周庄下意识点头,伸手摸向怀中。
可旋即又面露难色地止住了动作。
度牒当然有,只不过那东西谁随身带着啊?
他连钱都没带!
更何况,晋时的度牒现在哪能用?
“也没带?”
大师傅瞧出了他的意思,也颇为无奈道:
“既是去降妖除魔,你倒不如买柄桃木剑来。”
周庄摇头答道:
“小道暂未修习道术,所依仗的不过是一身武艺。”
“你这小娃娃能有几斤几两?纵使打娘胎里修行武艺,又哪里是那些妖鬼精魅的对手?听某一句劝,莫要因一时意气,白白耗了性命。”
叮叮当当的锤击声中,有人轻叹劝道。
那大师傅也是一脸认同:
“道长,你能有降妖除魔之心,咱钦佩!
可你师门长辈难道没告诫过你妖鬼之伟力?”
周庄听出了一丝不同:
“难不成你们遇见过精怪邪祟?”
此言一出,铁匠铺里再度鸦雀无声。
只余炉火在肆意宣泄自己的热浪。
“咱们以前是走镖的。
折在一只虎精手上,镖丢了,名声坏了。
这才开了个铁匠铺。”
大师傅幽幽叹了一声,摆手示意众匠继续打铁。
“虎精也截道?”周庄属实第一次听。
大师傅解释道:
“它受阳信城外一股山匪豢养。
能驭使伥鬼杀人。”
周庄若有所思,眸光转了转,道:
“既是如此,不如这样:
借小道一柄剑,小道去替诸位斩除旧怨。
若是功成,此剑便赠予小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