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秘典惊变
黄琪的指尖在颤抖。
爷爷胸前的紫色冰晶像活物般蠕动着，每一次脉动都带出更多暗红色的血。那些血不是寻常的鲜红，而是泛着诡异的黑紫色，在地板上蜿蜒成细小的溪流。
“别...碰...“黄苍澜的嘴唇已经发青，却仍死死攥住孙子的手腕，“蚀心...毒...见血...封喉...“
屋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黄琪这才发现，整个房间布满打斗痕迹——书架倾倒，药柜粉碎，连青石地砖都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最可怕的是墙上那些爪痕，深达寸许，像是某种猛兽留下的，但边缘却结着冰霜。
“爷爷坚持住！“黄琪撕开老人染血的衣襟，瞳孔骤缩。三道贯穿胸口的爪伤周围，紫黑色毒素已经蔓延成树枝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爬行。
他猛地咬破自己食指，鲜血滴在腰间的牛皮针囊上。这是黄氏医门秘传的“血引术“，平日里爷爷严禁他使用。十二根银针自动飞出，针尾系着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金线，在月光下如同活过来的银蛇。
“《灵枢·九针十二原》！“黄琪双手结印，银针悬空组成莲花状，“气至病所，如风吹云！“
银针刺入伤口的瞬间，紫色冰晶突然爆发出刺目寒光。黄琪感觉有千万根冰锥扎进脑海，剧痛让他差点昏厥。但更可怕的是那些突然涌入的画面——
血月当空的荒原上，九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围着祭坛起舞。他们脚下踩着用鲜血绘制的巨大符文，中央悬浮着一本被铁链锁住的金色书册。书页翻动间，天地变色。
“啊！“黄琪抱头惨叫，银针全部被震飞。他踉跄后退，撞翻了烛台。火苗舔舐到那半页金纸，却诡异地被纸张吸收，反而让上面的文字更加清晰。
“五运...六气...“黄苍澜突然挣扎着撑起身子，染血的手指按在孙子眉心，“看...清楚...“
一股暖流涌入脑海。黄琪看见爷爷体内有七颗星辰般的光点，此刻正一颗接一颗地熄灭。当最后一颗光点黯淡时，老人喷出口黑血，声音却突然变得清晰：
“记住！金匮真言在悬壶阁，刺法论于针灸谷...我们黄氏守护的，是《灵》《素》二篇！“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黄琪警觉回头，正好看见三道黑影掠过屋檐。他们穿着与先前刺客同样的夜行衣，但胸前绣着血色骷髅标志。
“万毒门？！“他下意识摸向针囊，却听见爷爷发出濒死野兽般的低吼。
老人枯瘦的手突然青筋暴起，一把将孙子推到墙角。几乎同时，三支淬毒的弩箭穿透窗纸，深深钉入黄苍澜后背。
“走！“老人用最后力气拍向地面某块青砖。整面书柜轰然翻转，露出黑黝黝的密道，“去中州...找...苏...“
话音戛然而止。黄琪眼睁睁看着爷爷的瞳孔扩散成一片灰白，那只推他的手却还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墙上的《黄帝内经》拓本突然无风自动，所有“气“字都渗出鲜血。
密道里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黄琪知道，这是家族最危急时才会启动的逃生通道，一旦关闭就再难开启。但当他试图掰开爷爷的手指时，却发现老人攥得那么紧，指甲都陷进了自己的皮肉。
“爷爷...松手...“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摸到老人腰间挂着的小玉壶——那是去年寿辰时自己亲手雕的，壶底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寿比南山“。
弩箭破空声再次响起。黄琪突然发狠，银针划过衣角。布料撕裂的瞬间，他滚入密道，最后看见的是三把明晃晃的弯刀劈向爷爷的遗体。
黑暗吞噬了一切。
腐霉味混合着血腥气灌入鼻腔。黄琪在滑腻的甬道里翻滚下落，后背不断撞击到湿冷的石壁。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摔在某个积水潭里。
“咳...咳咳！“冰凉的污水呛进气管。他挣扎着爬上岸，摸到腰间针囊还在，但那半页金纸不见了。
黑暗中突然亮起幽幽蓝光。黄琪眯起眼睛，发现是石壁上镶嵌的萤石。借着微光，他看清这是个八角形地宫，中央有座等人高的青铜人像，造型是个正在捻针的老者。
“医圣像？“他踉跄走近，发现铜像右手托着个玉盘，盘中盛着清水。水面无端泛起涟漪，竟浮现出医府上空的景象——
熊熊烈火吞噬着楼阁，穿血色骷髅服饰的黑衣人正在屠杀家仆。有个熟悉的身影在火中左冲右突，是药童阿竹！那孩子怀里抱着什么，突然被长矛贯穿胸口...
“不！“黄琪一拳砸向水面，幻象破碎。玉盘底部露出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卷竹简。
展开后，熟悉的字迹让心脏狠狠抽痛。这是爷爷的笔迹，墨迹尚新：
「琪儿：
若见此信，老夫已赴黄泉。万毒门勾结凌天宗，欲集齐《黄帝内经》四篇。你手中残页乃《素问》精髓，关乎五运六气之秘。
切记三点：
一、不可相信任何自称悬壶阁使者之人
二、每月朔日需以银针刺「膻中」「气海」二穴，压制你体内「太素脉」
三、去青木镇南三十里的破庙，敲击韦驮像左眼三下
医道通天，生死有度。珍重。」
竹简末尾画着古怪的符文，黄琪手指刚触到，整卷竹简就自燃成灰烬。铜像突然转动起来，背后石壁缓缓开启，露出条向上的阶梯。
他最后看了眼铜像水面——那里映出的自己满脸血污，唯有眼睛亮得吓人。右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爷爷衣角的布料，左手里不知何时攥住了块锋利的冰晶碎片。
那是从爷爷伤口掉落的凶器。
黎明前的青木镇南郊，荒草萋萋。
黄琪趴在泥沟里，看着三里外的医府浓烟滚滚。他浑身湿透，左臂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是钻出密道时被铁蒺藜划的。奇怪的是伤口没有流血，反而结着层薄霜。
“太素脉...“他想起爷爷信中的话，试着用银针刺入膻中穴。针尖刚碰到皮肤，体内突然涌出股寒流，顺着经脉游走到伤口处。那些冰霜立刻消融，鲜血这才汩汩流出。
剧痛让他清醒了些。借着晨光，他看清手中冰晶碎片里封着半只蜈蚣——通体紫金，百足如钩。正是万毒门镇派之宝“蚀心蛊“的残肢！
远处传来马蹄声。黄琪缩回沟底，看见十余名紫袍人策马而过，为首者戴着青铜面具。那面具造型诡异，右半边哭左半边笑，额头上刻着“凌天“二字。
“搜！“面具人声音嘶哑，“黄苍澜临死前肯定把秘典传给了那小子！“
待马蹄声远去，黄琪才敢呼吸。他摸索着向南爬行，每动一下都牵动伤口。有几次几乎昏死过去，全靠银针刺穴保持清醒。
日上三竿时，他终于在荒草丛中找到了那座破庙。庙门早已倒塌，韦驮像只剩半截身子，左眼处是个黑黝黝的窟窿。
“三下...“黄琪用染血的手指叩击窟窿。第一下，指尖传来刺痛；第二下，整个佛像开始震颤；第三下还没碰到，地面突然塌陷！
失重感袭来时，他恍惚看见韦驮像的右眼流下血泪。
甜腻的熏香味道。
黄琪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锦缎软榻上。伤口被某种翠绿色膏药覆盖，凉丝丝的很是舒服。屋内陈设精致，博古架上摆满瓷瓶玉器，怎么看都不像破庙地下。
“醒了？“清脆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一个穿鹅黄襦裙的少女转出，约莫二八年华，杏眼樱唇，发间别着支金针簪。她手里端着药碗，腕上金铃叮当作响。
“苏...苏小璃？“黄琪瞪大眼睛。这姑娘是百草堂的大小姐，去年因不愿联姻离家出走，还偷走了堂中至宝“神农尺“。爷爷暗中收留过她半个月，当时自己还帮她改过逃婚路线...
“记性不错嘛。“少女把药碗怼到他嘴边，“喝！用七叶明心草熬的，专克蚀心毒。“
苦涩液体入喉，黄琪突然抓住她手腕：“我爷爷...“
“知道了。“苏小璃抽回手，金铃急促地响了几声，“黄老爷子的事...节哀。“她从袖中掏出半页金纸，“你攥得可真紧，我掰了半个时辰才取出来。“
黄琪急忙摸向怀中，脸色大变：“还有块冰晶碎片！“
“在这。“少女变戏法似的托起个玉盒，里面封着那半只紫金蜈蚣，“蚀心蛊的母虫残肢，万毒门怕是已经疯了。“她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窗外突然传来翅膀扑棱声。苏小璃闪电般甩出金针，有重物坠地的声响。她推开窗拎进只信鸽，鸽腿上绑着竹筒。
“悬壶阁的密信...“她展开纸条，突然倒吸冷气，“凌天宗昭告天下，说黄氏医门私通魔族，已被正法。他们...他们把你爷爷的遗体吊在城门示众！“
黄琪的指甲陷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床单上，竟冒出丝丝白气。体内那股寒流又开始乱窜，这次连瞳孔都泛起了诡异的银白色。
“冷静！“苏小璃一针扎在他后颈，“太素脉暴走会要命的！“
金针入体的瞬间，黄琪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画面：戴青铜面具的人围着血色祭坛...爷爷临终前说的“苏“字...还有那本被铁链锁住的金色书册...
“悬壶阁里有叛徒。“他抓住少女的手腕，“爷爷的信里说，不能相信任何自称...“
话音未落，整面东墙突然爆裂！烟尘中走出个高大的身影，黑袍上绣着血色骷髅，脸上戴着哭笑面具。
“找到你了，小老鼠。“面具人声音像是用锉刀磨出来的，“把《素问》残页和蚀心蛊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苏小璃的金针已经出手，却被对方轻松捏住。面具人轻轻一吹，金针竟化为粉末。
“百草堂的小丫头？“他歪头打量少女，“正好，拿你去换神农尺。“
黄琪突然笑了。那笑容邪性得让面具人都怔了怔。
“想要这个？“他举起玉盒，猛地砸在地上，“那就舔地板吧！“
紫金色蛊虫残肢接触空气的瞬间，突然膨胀爆裂！无数细如牛毛的紫线射向四面八方。面具人怒吼着挥袖阻挡，苏小璃已经拽着黄琪撞向西墙。
机关转动声中，她最后看了眼被紫雾吞噬的黑袍人，喃喃道：“你疯了？那可是能毒杀元婴修士的...“
“假的。“黄琪从舌底吐出真正的冰晶碎片，“障眼法而已。现在，带我去见你爷爷。“
少女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爷爷信里说的'苏'，不是指你。“黄琪擦掉嘴角的血，“是'苏半夏'——百草堂上任堂主，二十年前诈死隐居的'毒手药王'。“
地道的黑暗吞没了两人身影。远处隐约传来面具人凄厉的惨叫，和某种东西被腐蚀的滋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