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市噬心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楚阳蜷缩在城隍庙残破的供桌下。噬心蛊在胸腔游走，每次心跳都带出金针攒刺般的剧痛。他借着香炉裂缝透进的月光，凝视掌心血契凝结的鳞状纹路——那暗金色脉络竟与腾蛇残魂游走的轨迹完全吻合。

“沙...“墙角堆积的纸钱无风自动。楚阳突然翻身滚向神龛后方，原先藏身处的青砖被三枚黑羽洞穿。羽毛尾端缀着的青铜铃铛轻颤，在潮湿空气里荡开肉眼可见的声波涟漪。

“反应倒是机敏。“戴青铜面具的黑袍人倚着门框，手中周天仪二十八宿泛着妖异的紫光，“能在炼气期伤我傀儡的，太初道体果然名不虚传。“

楚阳暴起突袭的瞬间，整座庙宇突然颠倒。供桌上的烛台悬浮半空，燃烧的蜡油化作血色雨滴倒卷而上。他发现自己被钉在虚空之中，四肢经脉浮现出蛛网状的紫黑纹路。

“噬心蛊的滋味可还受用？“面具人指尖挑起少年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浮现的腾蛇逆鳞，“那老东西连本命魂兽都舍得给你种下血契...“冰凉的手指按在逆鳞上，突然被灼烧出焦痕。

庙外传来清越剑鸣，面具人化作黑雾消散前，将某物塞进楚阳口中：“七日后子时到鬼市找我，否则...“余音被破空而来的剑光绞碎，楚阳重重摔在积满雨水的青砖上，喉间腥甜中混着某种丹药的苦涩。

五更天时，楚阳循着玉佩指引摸到西郊寒潭。浸泡在刺骨潭水中的瞬间，噬心蛊突然沉寂——水底竟铺满泛着金光的往生符。当他掀开符纸，赫然露出刻在玄武岩上的锁龙桩，九根陨铁柱中央悬浮着半枚暗紫色灵珠。

“噬灵珠残片...“沙哑的老者声音在潭边响起。楚阳猛然转身，看见鉴天柱旁的紫袍长老踏水而立，道袍下摆浸着血渍，“三百年前贫道亲手封印此物，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楚阳正欲后退，双脚却被符纸幻化的水草缠住。紫袍长老掐动法诀，噬灵珠突然爆发吸力，他胸前的玉佩应声而裂。千钧一发之际，心口逆鳞迸发幽蓝光芒，潭底锁链崩断声震耳欲聋，一截布满咒文的腾蛇尾骨破水而出。

“你竟能唤醒腾蛇遗骸！“紫袍长老右臂道袍炸裂，显露的逆五芒星刺青正渗出黑血，“果然是魔尊转世...“话音未落，尾骨已将噬灵珠残片击入楚阳丹田。少年在剧痛中昏厥前，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七声丧钟。

第六日黄昏，楚阳蹲在临江城南门的馄饨摊旁。他的草鞋沾满泥浆，破斗笠下双眼布满血丝——自从吞噬噬灵珠残片，视野中所有活物都笼罩着灰雾。卖炊饼的老汉头顶飘着青气，巡城卫兵印堂缠绕黑烟，而他自己掌心，正不断逸散沥青状的粘稠物质。

“小哥要搭船吗？“摇橹的老船夫露出满口黄牙，船头灯笼映出他脖颈处游走的金线。楚阳瞳孔微缩，《九霄灵录》记载的“傀儡虫“特征在脑海闪现。他抛出一枚浸血的铜钱：“去白苇渡。“

当乌篷船驶入迷雾笼罩的江心，船夫突然撕开人皮。无数金线虫从血肉中涌出，船体瞬间化作森白骸骨。楚阳早有准备，灰雾凝成利刃斩断缠向脚踝的虫丝，纵身跃入翻涌的江水。

水下景象令他窒息——成千上万的青铜棺椁悬浮在江底，棺盖缝隙伸出苍白手臂。当噬心蛊再度发作时，他丹田处的噬灵珠残片突然旋转，灰雾竟将整片水域的阴气吞噬一空。

子时的白苇渡飘荡着绿色磷火。楚阳踏着浮尸登岸时，看见对岸崖壁上倒悬的鬼市：白骨搭建的楼阁间穿梭着戴面具的身影，九头蛇雕像吞吐着紫色冥火，而天空竟悬挂着三轮血月。

“新客要买命还是卖魂？“青面獠牙的夜叉拦在渡口，钢叉上串着七八个挣扎的生魂。楚阳亮出手背浮现的逆五芒星印记——这是噬灵珠吞噬鬼气后自然形成的纹路。夜叉突然跪地颤抖：“大人请走黄泉道。“

穿过刻满恶鬼浮雕的牌坊时，楚阳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啸。左侧摊位挂着风干的人皮灯笼，右侧铁笼里关着长满鱼鳞的孩童，中央拍卖台上，紫袍修士正将活人炼成血色丹丸。

“你迟到了三刻钟。“青铜面具人从虚空踏出，手中骨笛吹出人耳无法承受的尖啸。楚阳强忍七窍流血的剧痛，冷笑道：“阁下在寒潭演的戏倒是精彩，连紫袍长老都是你的...“

面具突然炸裂，露出与城主七分相似的面容。楚阳如遭雷击——此人竟是三年前暴毙的少城主！对方指尖浮现噬心蛊母虫：“你以为那老东西真是正道？三百年前参与围剿魔尊的七位峰主，如今都是靠噬灵珠续命的活尸！“

拍卖台突然传来巨响。紫袍长老手持照妖镜破空而至，镜中血光竟将整座鬼市照得通明。楚阳惊骇地发现，那些戴面具的买家脖颈后都嵌着逆五芒星铜钉，而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出半块青铜虎符。

“杀了他！“假死的少城主嘶吼着化作九头蛇妖。楚阳在混战中跃上拍卖台，看见水晶棺中躺着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少年尸体。当他触碰到尸体怀中的青铜匣时，整座鬼市突然地动山摇。

三轮血月同时坠落的瞬间，楚阳体内灰雾暴涨。噬灵珠残片与腾蛇逆鳞产生共鸣，竟将九头蛇妖的妖丹强行剥离。紫袍长老的照妖镜在此刻炸裂，飞溅的碎片中，楚阳窥见城主府密室悬挂的七盏命魂灯，其中一盏正燃烧着自己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