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道
炊烟袅袅，香气扑鼻。
厨房内，灶台旁，赵高与刘燕两人一站一坐，忙碌不止。
赵高站着翻炒锅中菜肴，不断添加作料；
刘燕坐在一个小凳之上，用手中叉子将稻草送入炤坑。
“你就这么闲吗？”
赵高看向倚墙而立的王煜：“其他人都在努力修炼，就你天天在外面偷懒。”
“常言道修行一途不进则退，与其在这里跟个苍蝇一样在我身边乱窜，不如去努力修炼。”
“努力尝试一下，没准还能拯救这个世界；但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可就真的没办法改变了哦。”
“……”王煜。
话是没错。
但这话从谁嘴里说出都很有说服力，唯独赵高是个例外。
不过，王煜也没有在这一点上纠结，反而很认真的答道：“我的修行与其他几位道友不同，因为我以前已经走过一次。”
“我所需的不是枯坐修行，而是纠正自身之道。”
王煜看着毫无兴趣，已经重新将注意力转向大锅的赵高，并未在意，反而自顾自的道：“赵高道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斩去自身修为，选择重修吗？”
此言一出，正在烧火的刘燕，不由抬头向着王煜看去。
虽说已经彻底放弃修行，但刘燕对于王煜重修这件事，却很好奇。
曾经的她，哪怕没有离开过山门，也从同门那里听闻过许多关于王煜的事情。
仅以两甲子便修至婴变期；
自下山后，面对同境之人无一败绩；
脾性温和善良，无论是面对散修、还是面对大派弟子，都一视同仁，好友遍布整个轴间真域。
甚至于有人称他为轴间真域数万年来天赋、才情最高之人。
而这样的人，却突然选择了重修，个中缘由实在是引人好奇。
“除了迷路，还能是因为什么。”赵高随口回了一句。
嗯？
王煜一怔，他所言虽是问句，可并未想过赵高会进行回答。
“说是迷路，倒也没错。”
王煜笑着道：“自我踏入修行以来，便一直被师门长辈寄予厚望，所修功法、所练剑诀，亦或者曾经感悟的意境，都深受那些对我寄予厚望的长辈影响。”
“那时的我意气风发，想的只有提升自身境界，并不觉得师门长辈对我的影响有什么问题。”
“可当我触摸到问鼎边缘时，心中却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疑问。”
“道是什么？”
“在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近两甲子的修行，一直都没有真正的去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师门长辈说我适合修行【寰宇剑典】，我便修了此功法；因师门长辈说‘心道’适合我的脾性，感悟心道相关的意境能够事半功倍，我便向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将领悟的‘正心意境’融入自身剑道，创造出正心剑道。”
“此道以心为格、以正为刃，言行皆需受此限制，否则心将不正。”
“可当一个人的所求、所修、所念、所想，皆因受他人影响而诞生，这样的道，真的是我的心吗？”
说到最后，王煜脸上露出深深的迷茫之色。
其实有件事，他一直都没有对其他人说过，那便是……
王煜很庆幸，自己能够来到洞府界。
因为没有什么环境，比这里更能让他摆脱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师门长辈，在这里他完全可以寻找自己真正的心，寻找自己真正的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
闻言，刘燕有些迷茫，忍不住嘟囔道：“就算受到影响，领悟意境的不也是自己吗？”
她的师傅曾经也给她讲述过‘意境’方面的知识，据她师傅所说，意境并不是想领悟就能领悟的，修行界中有很多人都因为无法领悟意境而止步于元婴期。
而成功领悟意境的修行者，他们所领悟的意境一定是适合自己的意境。
所以在刘燕看来，是否受到他人影响并不重要，因为能领悟就已经足以说明此意境适合自己所寻之道。
王煜的话，让刘燕觉得这位在轴间真域声名赫赫的天之骄子，有些过于……
“矫情。”
身边赵高的声音，让刘燕下意识的一点头：“对！”
不过，下一秒她便是一吐舌头，急忙一脸歉意的看向王煜。
“你懂什么！？”
处于迷茫状态下的王煜，仿佛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一般，柔和的面容竟是突然变的扭曲：“道无形无相，生万物、又不存万物，生于心、又不存于心。”
“以心寻道，心若非心。”
“此心道自然也会为虚。”
此时的王煜，完全没有了平常的温煦，整个人变的无比偏执，让人不敢直视。
刘燕被吓得低下头，手忙脚乱的将稻草向着炤坑中塞去。
她觉得眼下的王煜状态有些不对劲，感觉像是师傅说过的走火入魔一般。
一旁的赵高，也感到到一股寒气沿着尾椎直线向上蔓延。
怎么回事？
上次他有这种感觉，还是小学时，一个女同学满脸通红、莫名其妙牵自己手时，被自家老爹看到。
虽然不知晓王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心中不祥的预感，还是让本不打算再继续理会王煜的赵高，开口说道：
“矫情就是矫情，哪来的那么多理由。”
“……”
此言一出，刘燕倒吸一口凉气，本能的伸手去拉赵高裤腿。
但显然已经晚了，王煜那双通红的眼眸已经落在赵高身上。
“我虽然没有修行，可只要读过一点书，都能知晓‘道’是什么，又不是什么复杂的字。”
“选定一个可见的目标前行，所走过的路，不就是道吗？”
正如鲁迅‘真’说过的一句话——世上本无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路不存在尽头，只是抵达了所见、所选的目标点罢了。”
“因为不知道怎么选择下一个目标，就一拍脑门，二话不说的顺原路返回，从头再开始向着已经抵达过的目标前行，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王煜眉头皱起，通红双眸一震，当中血丝逐渐退去。
但并未完全消失。
“可如果一开始选择的方向就错了呢？”
“错误的方向，所选择的目标自然也是错的，就算选出下一个目标又如何，只会越走越偏！”
王煜语气中充斥着不甘，周身气息变的更加危险。
“说的好像你知道‘尽头’一样。”
“既然你也认同我所说的‘路没有尽头’，又何必要强求一个终点？”
“你们这些仙人，不是一直都在强调‘道无止境’这四个字吗？”
道无止境！？
王煜整个人不由一震，眼中红芒再次散去几分。
有效果？
赵高见状，心中一喜，没想到小学学习的解字，在这里也能用上。
果然多学些东西，还是很有好处的。
一鼓作气，尽可能的把这疯子忽悠走。
“反正在我看来，只有当一个人不再前行时，他才会走到尽头。”
“若真要寻什么尽头，如我一般驻足即可。”
“岁月如溪水流动，生命如草木凋零。”
“我之道便是自身不动，任岁月飞逝，坦然等待我所期望的尽头到来。”
言罢，赵高小心翼翼的向着王煜看去。
忽悠成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