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山雨欲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村的茅草屋顶上，将整个村庄染成一片橘红。林尘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沿着蜿蜒的山路快步往家走去。他的布鞋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山风拂过，带来远处松林的清香，也带来了几丝不寻常的气息——那是野兽特有的腥臊味，比往常浓烈得多。
“奇怪...“林尘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密林。往常这个时辰，山里的野兽大多已经归巢，可今天却隐约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兽吼声，仿佛整座山的生灵都躁动不安。
他加快脚步，转过最后一个山坳，远远看见自家那间低矮的茅草屋。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老猎户应该正在准备晚饭。想到养父炖的野山菌汤，林尘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烟火气。老猎户正蹲在灶台前添柴，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说：“回来了？把药篓放好，洗洗手准备吃饭。“
“爹，今天山里不太对劲。“林尘放下竹篓，走到水缸前舀水洗手，“我回来的路上听到好多野兽叫，连平时最温顺的山鹿都躁动不安。“
老猎户添柴的手顿了顿，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走到窗前望向远处的山脉。夕阳已经沉到山后，只留下一片暗红的余晖，将连绵的山影勾勒得格外狰狞。
“不对劲...“老猎户喃喃自语，“太安静了。“
林尘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安静？可我明明听到很多兽吼...“
“正是这个理。“老猎户转过身，脸色凝重得让林尘心头一紧，“平时这个时候，鸟雀归巢，虫鸣四起。可今天除了兽吼，其他声音都没有。那些小东西最是敏感，它们不叫，说明有更大的危险正在逼近。“
老猎户走到墙角，取下那把陪伴他多年的猎弓，仔细检查弓弦的松紧。林尘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养父只有在最危险的狩猎时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检查武器。
“爹，你是说...“
“兽潮。“老猎户吐出这两个字时，屋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三十年前的那场兽潮前夕，也是这般景象。野兽躁动，小动物噤声，连风都带着血腥味。“
林尘倒吸一口凉气。村里的老人常说起三十年前那场灾难，山中的野兽不知为何集体发狂，冲出山林袭击村庄。那一次，青石村死了近半人口，直到现在村口的石碑上还刻着遇难者的名字。
“得赶紧告诉村长！“林尘转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老猎户叫住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陈旧的木箱，“先把这个带上。“
木箱打开，里面是一把略小的猎弓和十几支箭。那是老猎户去年就开始为林尘准备的成人礼，本打算在他十六岁生辰时送出。
“爹，这...“
“没时间等生辰了。“老猎户将弓塞进林尘手中，“记住我教你的，弓要稳，眼要准，呼吸要平。遇到危险时，保命要紧，别逞强。“
林尘握紧猎弓，感受着木质弓身传来的冰凉触感。这不是普通的礼物，而是养父沉甸甸的信任与期望。他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父子二人匆匆出门，向村中央的祠堂赶去。夜幕已经降临，村中零星亮着几盏油灯。路上遇到几个村民，看到他们行色匆匆的样子都投来疑惑的目光，但没人上前询问——老猎户在村中向来独来独往，除了林尘，几乎不与其他人深交。
祠堂里灯火通明，村长正和几位村老商议春耕的事宜。见老猎户带着林尘闯进来，村长皱了皱眉：“老林，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兽潮要来了。“老猎户开门见山，“最迟明晚，山里的野兽就会冲下来。“
祠堂内一片哗然。一位须发皆白的村老拍案而起：“胡说八道！青石村三十年没闹过兽潮了，你怎么知道？“
“山里的迹象。“老猎户声音沉稳，“野兽躁动，小动物噤声，风向异常。三十年前那场兽潮前，也是这样的征兆。“
村长捋着胡须，眼中满是怀疑：“老林啊，不是我不信你。但兽潮非同小可，一旦消息传开，全村人都得撤离。春耕在即，这一走至少耽误半个月的农时...“
“命重要还是庄稼重要？“老猎户罕见地提高了声音，“我打了一辈子猎，山里的变化逃不过我的眼睛。现在准备还来得及，等野兽冲下来就晚了！“
林尘站在养父身后，看着村长和村老们交换眼神。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也能看出大人们脸上的不以为然。这些常年与土地打交道的人，更愿意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庄稼，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征兆“。
最终，村长叹了口气：“这样吧，明天一早派人去山里看看。如果真有异常，我们再作打算。“
“明天就晚了！“老猎户握紧拳头，指节发白。
“老林，“村长语气强硬起来，“村里百十口人，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弃家舍业。这事就这么定了。“
离开祠堂时，林尘看到养父的背影比往常佝偻了几分。月光下，老猎户的银发格外刺眼。他快步跟上，小声问：“爹，现在怎么办？“
老猎户停下脚步，望向远处黑黢黢的山影：“他们不信，我们只能自己准备。“他转向林尘，月光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今晚别睡了，我教你些保命的本事。“
回到家中，老猎户点亮油灯，从床底下又拖出几个木箱。林尘惊讶地发现，里面装满了各种狩猎工具和干粮，甚至还有几包药材和火石。
“爹，你早就准备好了？“
“猎人的直觉。“老猎户简短地回答，开始清点物资，“三十年前那场兽潮后，我就一直备着这些。本以为用不上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手上的动作却越发利落。林尘默默帮忙整理，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养父向来沉稳，此刻的紧张让他意识到，危险可能比想象中更近。
“听着，小子。“老猎户突然抓住林尘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生疼，“如果兽潮真的来了，记住三条：第一，不要往林子里跑，野兽比人更熟悉地形；第二，不要靠近悬崖，慌乱中容易失足；第三，如果走散了，就往东边的断崖去，那里有个山洞，是我年轻时发现的避难所。“
林尘点头，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老猎户松开手，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黑色玉佩，郑重地挂在林尘颈间。
“这是...“
“我捡到你时就戴在你身上的。“老猎户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玉佩表面，“本想等你成年再给你，现在看来等不及了。“
林尘低头看着胸前的玉佩。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玉佩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墨色，表面光滑如镜，却看不到任何反光，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更奇怪的是，当他触碰玉佩时，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
“它...很特别。“老猎户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收好它，别让外人看见。“
夜深了，但父子二人都没有睡意。老猎户开始教林尘如何快速制作陷阱，如何在紧急情况下生火，如何辨别可食用的野果和毒蘑菇。这些都是平日里零散教过的知识，今夜却像最后的复习，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强调。
“还有这个。“老猎户拿出一包粉末，“山茱萸粉，能掩盖人的气味。遇到狼群或山猫时撒在身上，能争取逃跑的时间。“
林尘认真记下每一种求生技巧，同时注意到养父时不时望向窗外的动作。夜越来越深，山里的兽吼声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发密集。偶尔传来的尖利嘶叫，让屋内的油灯火焰都为之颤动。
“爹，它们是不是越来越近了？“林尘忍不住问。
老猎户没有回答，突然站起身吹灭了油灯。屋内顿时陷入黑暗，只有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听。“老猎户压低声音。
林尘屏息凝神。起初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地，他听到了——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仿佛远处有千军万马正在奔腾。那震动越来越明显，连桌上的陶碗都开始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来不及了...“老猎户的声音带着林尘从未听过的恐惧，“它们提前来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村中突然响起急促的钟声——那是警戒的信号。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奔跑声，犬吠声，孩子的哭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老猎户一把抓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塞给林尘：“走！按我说的做！“
林尘刚冲出屋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月光下，无数黑影正从山林中涌出，潮水般向村庄扑来。狼、山猪、野鹿、甚至平时胆小怕人的兔子，此刻都红着眼睛，发狂似的冲下山坡。更可怕的是，林尘分明看到几头本应独居的黑熊也在兽群中，巨大的身躯撞倒了几间茅屋的篱笆。
“东边！去断崖！“老猎户推了林尘一把，自己却转身往相反方向跑去。
“爹！你去哪？“林尘惊恐地大喊。
“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老猎户的声音淹没在越来越近的兽吼声中，“记住我说的话！快走！“
林尘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逃往安全的地方，但双腿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他看着养父的背影消失在混乱的村道尽头，耳边回响着养父最后的叮嘱。
一枚玉佩紧贴着他的胸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