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卫家三姐妹
既然是给自己家做衣服，自然就没那么多讲究。
王阮将自己印象当中，觉得好看的汉服，不管什么朝代，什么形制，都挑着做了几件。
当然，唐制当中的，有些过于奔放的，还有一些明显带有胡人特色的，他倒是没敢做。
然而即便如此，也看的平阳公主赞叹不已，眼中异彩连连。
“没想到先生不仅在治国之道上，有这般才学，竟然在这种妇人的衣物上，也懂的这么多。”
“这些衣物我都很喜欢，不过就是料子差了些，这样，等过两日，我让人送一批料子过来，劳烦先生替我做成这种……大袖衫？”
面前的各种新奇衣物有些多，让平阳公主一时之间，都分不太清楚。
但她至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王阮看了看，在心中默默的记了下来。
或许是受到这个时代，贵族喜欢繁复曲裾的影响，平阳公主明显还是喜欢，有点类似于礼服的大袖服饰。
好是挑了一阵衣服，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刘彻总算是磨磨蹭蹭的从内院走了出来。
卫子夫跟在他的身边，面色微红，默默低着头，一副温柔如水的样子。
“陛下，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平阳公主这才放下手中的衣物，笑吟吟的迎了上去。
“见过长公主。”
卫子夫恭声开口，行了个礼。
然而，平阳公主却牵起她的手，道。
“我早便说过，你是个有福之人，来，这个送你，这是当年我出宫时，母亲送我的。”
“现在赠给你，也算是我这个做阿姊的，替陛下表一表心意。”
说着话，她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只雕刻着飞凤的玉镯，套到了卫子夫洁白的皓腕上。
“长公主，这……”
卫子夫有些不安，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刘彻。
然而，后者却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卫子夫这才小心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道。
“多谢长公主。”
“对了，我差点忘了，这次前来，我还给先生带了一件礼物。”
说着话，刘彻看了一眼身后的侍者。
于是，后者顿时会意，立刻从袖中摸出了一份圣旨。
这里没有旁人，也就不必搞什么接旨的仪式，刘彻拿着圣旨，直接塞到了王阮的手里，道。
“之前先生说，要和卫姑娘成婚，如今婚事虽然未办，但是这礼，朕就提前送了。”
王阮展开手中的圣旨一瞧，顿时有些惊讶。
这是一份，赐封卫君孺为侯夫人的旨意，并且，在这份旨意当中，特意为侯夫人加了专门的五百户食邑。
“陛下，这……”
“先生不必推辞，这都是应该的。”
刘彻端正神色，道。
“皇祖母说，一千户以上再加，不合规制，但若是什么都不做，朕心中不安，故而想了个变通的法子，还请先生务必不要推脱。”
这个时候，平阳公主也道：“先生，历来朝廷从未有过侯夫人的赐封，便是列侯，也不曾有过这般先例，这份恩典，是陛下在太皇太后面前求了许久，她老人家才答应的。”
“还望先生莫要辜负陛下的一番美意。”
这姐弟俩轮番来劝，王阮无奈之下，也只得点了点头。
“那臣就代内子，谢陛下恩典了。”
虽然说现在婚事还没有办，但是，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在准备当中了。
再加上这份赐封的旨意，可以说，其实王阮和卫君孺之间，已经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差一个广而告之的仪式罢了。
“好了，今日来此的诸事都已了了，我和陛下就不多留了，长安最近风波不停，还望先生费心。”
对着王阮再度拱手一礼，平阳公主很快就让人带着那些新衣服，高高兴兴的和刘彻一块离开了。
待得他们离去之后，王阮和卫子夫相对而视，随后，卫子夫咬了咬下唇，道。
“姊婿，刚刚陛下对我说，只等过些日子，还打算让我回宫，还说过几日，他会派一队羽林前来，负责侯府的护卫……”
她这番话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但是，态度却显然是清楚的。
卫子夫是个聪明人。
她并没有因为刘彻的‘宠爱’而被冲昏了头脑。
相反的，她非常清楚，如今她得到的这些，只有一小半的原因，是因为她自己。
皇帝之所以会这么做，更多的其实是出于，对于眼前这位大姊婿的看重。
所以，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宫，甚至于回宫之后，能不能稳住地位。
很大程度上，也要看这位大姊婿的态度。
面对着卫子夫紧张的目光，王阮沉默片刻，道。
“三妹真的决定好了吗？”
卫子夫不语，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本也是一个十分有主见，且性格执拗的人。
能够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固然有很多运气的成分。
但是，也离不开她一次次的主动争取。
王阮的目光有些复杂，但是终归，他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道。
“这件事，我得和你阿姊商量一下，毕竟，你是她的妹妹……”
对此，卫子夫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虽然她回来的时间不久，但是，也能感受到这位大姊婿，和自己的阿姊之间的情分。
“那子夫就先告退了。”
行了一礼之后，卫子夫就离开了厅堂。
然而，还未等王阮起身去寻卫君孺，他的身后，就又传来一道带着几分胆怯的声音。
“姊婿……”
王阮转头一瞧，却见三姐妹中的老二卫少儿，穿着一身齐腰襦裙，来到了他的面前。
按理来说，襦裙已经算是宽松的款了，但是，上身却依旧被撑的鼓鼓的。
腰间一条手掌宽的红色腰封，搭配上青色绣花的腰带，越发显得女子腰肢纤细。
卫家这三姐妹，容貌相差不算太大，但是，或许是因为卫少儿是唯一生育过的女子的原因，她的身形要格外的窈窕富有。
“二妹，可是有什么事？”
王阮上下打量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出声问道。
于是，卫少儿上前两步，带着几分羞涩，在王阮面前转了一圈，道。
“姊婿看看这身衣服，好看吗？”
王阮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道。
“好看。”
于是，卫少儿柔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道。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姊婿恐怕不知，我以前在长公主中侍宴，也见过不少名门贵女，但是，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衣物。”
“这件，还有姊婿让人送过去的其他衣服，不仅好看，而且以前的长安城中，从没有出现过。”
王阮眨了眨眼，还是有些没明白卫少儿的意思。
不过，她说这话时眼中的神采，倒是让王阮感到有些熟悉……好像，和卫子夫之前回来的时候，在马车上的说起自己时，眼中那燃着火的神情有些相似。
“我刚刚听姜伯说，长公主也很喜欢这些衣物，是吗？”
卫少儿的语气越来越兴奋，早就褪去了最初时的胆怯，反而带着几分狂热。
她情不自禁的往前凑了凑，越发显得身姿挺拔。
“呃，是的。”
王阮后撤了一小步，在椅子上坐下来，道。
“刚刚长公主离开的时候，还说要送些料子过来，让我再帮她做些新的。”
“那姊婿可否，将此事交给我来做？”
卫少儿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重新恢复了原本那带点小心翼翼的语气。
“你来做？”
王阮有些没明白，为什么卫少儿会对这个感兴趣。
然而，他这番疑惑的语气，却被卫少儿认为是对她的不信任，于是，连忙道。
“姊婿放心，之前我跟着阿姊，在织房呆过一段时间，也学过该如何制衣。”
“这些衣衫的图纸，阿姊给我瞧过，并不算特别难做，只要让我试两次，我一定能做的好的。”
眼瞧着小姨子有些误会，王阮连忙摇头，道。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说，这些事交给那些裁缝做便是，何必要劳动你来动手？”
卫少儿这才放下心来，眨了眨眼，她似乎是怕别人听见一般，压低声音道。
“姊婿你想，这些衣物，以前从来没有在长安城里出现过，又新奇又好看。”
“长公主那样身份的人，都这么喜欢，其他各家的贵女们，也肯定都会喜欢的。”
“所以我打算多做一些，先送到长公主府上，等长公主在各种宴席上，盛装亮相之后。”
“那些贵女们肯定会到处索求，到时候，我们把做好的这些衣物都卖给她们，一定能赚好多钱！”
卫少儿的话语当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渴望，似乎此刻她的眼前，就已经出现各种叮咚作响的钱币了。
这倒是让王阮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小姨子，竟然还是个财迷。
“到时候赚来的钱，我分一半，不，分七成给阿姊和你，好不好嘛？”
少女，不，小少妇眨着大眼睛，一副心痛的模样，语气带着几分祈求，又带着几分委屈。
王阮有些无奈，也只得点了点头，道。
“你挣的钱，我怎么能要，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想去做的话，那回头我再画些图纸给你，去做便是。”
再怎么说，王阮现在，也有个关内侯的爵位，做几件衣服的事，倒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送走了欢天喜地的小姨子，王阮这才看到，卫君孺正站在廊下，笑吟吟的看着他。
起身拉着她走进厅堂，王阮道。
“什么时候来的？”
卫君孺眨了眨眼：“子夫离开的时候，妾身就来了。”
这么说，刚刚的场景，她全都看到了。
王阮叹了口气，倒是不觉有异。
思索片刻之后，他将那天接卫子夫回来时，路上还有刚刚，卫子夫所说的话，都说了一遍。
卫君孺有些沉默，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片刻后，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
“子夫和少儿这些年，都受了很多苦。”
“阿翁和阿母走的早，那个时候，是子夫被选为了府里的歌女，时常在长公主面前露脸，才护住了我们几个，在府里能够安稳度日。”
奴仆之间，也是有地位高低的。
歌女虽然在府中只是为贵人侍宴的奴婢，可因为她们得保持美貌和才艺，再加上时常能够见到主子。
所以，在府中的待遇会好一些，连带着她们的家人，也能够少受些欺负。
王阮有些沉默。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卫子夫对于权力，对于改变自己的命运，有如此灼热的渴望了。
因为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见过了太多权力之下的恣意，也见过了那些因权力而前倨后恭的一张张面孔。
所以，她才会握紧竭尽全力，不惜一切的握紧一切，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至于少儿……”
卫君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道。
“她其实一直很懂事，之前几年，都在攒钱帮阿步和阿广赎身，只是后来……”
“总之，去病出生之后，少儿一个人带着这孩子，从来都没有找我和大兄要半分银钱。”
“妾不知道这两年，她是怎么过的，但是，肯定也过的很苦。”
原来如此。
看着卫君孺情绪低落的样子，王阮有些心疼，他握住少女的手，道。
“没事的，至少现在，她们都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不管是求权还是求财，总归人活一世，能有所求，才有所乐。”
卫君孺缓缓把头靠在王阮的肩膀上，声音呢喃细微。
“郎君说得对，有所求，才有所乐。”
“妾现在，就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