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别回头

午夜十一点四十五分，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准时响起。林晓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本参考书塞进背包。她本想在九点前就回去的，可那篇古代文学论文实在难写，一不留神就熬到了现在。

“林晓，还不走吗？“管理员张阿姨一边关灯一边问道。

“这就走，张阿姨。“林晓背上包，快步走出图书馆。

四月的夜风带着微凉的湿气，林晓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无数双伸向她的手。从图书馆到女生宿舍有两条路，一条是绕经食堂和教学楼的明亮大路，要走二十分钟；另一条是穿过小后山的近路，十分钟就能到，但路灯稀少，夜里很少有人走。

林晓看了眼手机——23:52。明天早上八点还有课，她实在不想多绕那十分钟的路。犹豫片刻后，她转向了后山的小路。

“应该没事的，学校里能有什么危险。“她自言自语道，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小路两旁是茂密的灌木丛，月光被树影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石板路上。林晓加快脚步，鞋底与石板摩擦发出“嗒嗒“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走到半山腰时，一阵冷风突然袭来，林晓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林晓...“

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又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林晓猛地停住脚步，心跳骤然加速。那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像是室友李婷的声音。

“李婷？“她下意识地想回头，突然想起奶奶曾经说过的话：“夜里走路，听到有人叫你别回头，那不是人...“

小时候在乡下，奶奶经常给她讲这些民间禁忌。老人家说，人的肩头有两盏灯，夜里走路时回头会吹灭其中一盏，让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有机可乘。

林晓的手心沁出冷汗。一定是错觉，李婷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宿舍睡着了。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林晓...等等我...“

这次声音更近了，几乎就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林晓的脊背一阵发凉，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紧紧跟在她后面。不，不可能是李婷，李婷走路不会没有声音。

“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她在心里默念着，几乎是小跑起来。

石板路在前方拐了个弯，月光被树木完全遮挡，这一段路格外黑暗。林晓掏出手机想打开手电筒，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关机了。

“林晓...是我啊...“

这次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李婷清脆的嗓音，而是一个苍老沙哑的女声。林晓浑身一僵——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奶奶的声音。但奶奶去年冬天就已经...

一滴冷汗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晓晓...回头看看奶奶...“

那声音几乎贴着她的后颈，冰冷的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林晓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知道自己应该跑，可恐惧已经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气。

“不要...不要...“她颤抖着小声祈祷。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左肩。

林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极度的恐惧和好奇驱使下，她猛地转过头——

一张惨白的脸近在咫尺。那不是奶奶的脸，也不是任何人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坦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林晓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慢慢向她贴近...

“林晓？林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一个陌生的男声将她从黑暗中拉回。林晓艰难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她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瞳孔对光有反应，生命体征稳定。“男声说道，“林同学，你现在在医院，很安全。能再试着睁开眼睛吗？“

林晓再次尝试睁眼，这次她适应了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和一位面容和蔼的护士。

“我...我怎么了？“她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烧过。

“你在校园后山的小路上昏迷了，是晨跑的学生发现的。“医生翻开病历本，“已经昏迷三天了。“

“三天？！“林晓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重新跌回枕头上。

“别着急，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护士帮她调整了一下枕头，“你的同学和老师都很担心你，特别是那位老太太，每天都来看你。“

林晓皱起眉头：“老太太？“

“是啊，说是你奶奶。“护士笑着说，“老人家可关心你了，每天下午都来，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就那样看着你。“

林晓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的奶奶去年就已经去世了，怎么可能...

“她...她长什么样子？“林晓的声音颤抖着。

护士想了想：“个子不高，满头白发，穿着深蓝色的棉袄，拄着一根桃木拐杖。对了，她左眼角有颗痣...“

林晓的心跳几乎停止——这正是奶奶生前的样子。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医生关切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林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太累了。“

医生点点头：“再观察一天，如果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的辅导员已经帮你请了假，别担心学业。“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林晓蜷缩在病床上，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窗外的阳光明媚得刺眼，却驱散不了她心底的寒意。奶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天晚上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无数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却没有一个答案。

下午三点，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林晓猛地抬头，心跳如擂鼓。但进来的只是她的室友李婷和王雨。

“晓晓！你终于醒了！“李婷冲过来抱住她，“我们担心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雨递给她一袋水果，“保安说发现你的时候，你躺在后山小路上，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林晓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我...我听到了有人叫我，回头看到了...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两个室友面面相觑。李婷压低声音：“是不是...那种东西？“

“你也听说过？“林晓惊讶地问。

“校园传说啊！“王雨插话道，“后山那条路晚上不能走，据说十几年前有个女生在那里失踪了，从此以后就经常有人听到呼唤声...“

李婷打了她一下：“别说了！没看晓晓都吓成什么样了！“

林晓却追问：“那个女生...后来找到了吗？“

王雨摇摇头：“有人说她失足掉下山了，尸体都没找到。也有人说她是被...反正各种传言都有。“

林晓想起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胃里一阵翻腾。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这几天有看到一位老太太来医院看我吗？“

“老太太？“李婷疑惑地摇头，“没有啊，除了我们和辅导员，没人来过。怎么了？“

林晓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护士明明说有个自称她奶奶的老太太每天都来，但室友们却没见过。这意味着...

第二天出院回到宿舍，林晓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物品。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除了——她的桌子上多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奶奶站在一棵桃树下，而让林晓毛骨悚然的是，照片上的奶奶没有脸，原本应该是面部的位置被什么东西刮掉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这...这不是我放的...“林晓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婷和王雨也吓坏了：“要不要告诉辅导员？或者报警？“

林晓摇摇头，她隐约感觉到这不是普通的人为恶作剧。那天晚上她回头看到的景象，护士口中“每天来探望的奶奶“，现在这张被破坏的照片...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她不愿相信的可能性。

晚上，林晓辗转难眠。宿舍已经熄灯，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照进来。她盯着天花板，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突然，她听到床下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轻轻踩在了地板上。林晓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晓晓...“

那个声音又来了，就在她的床边。是奶奶的声音，但比记忆中更加阴冷。

“为什么不看看奶奶...奶奶好想你...“

林晓死死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她能感觉到有东西站在她床边，正俯身看着她。

“你回头了...你看到我了...“声音越来越近，“现在轮到我看你了...“

林晓再也受不了了，她猛地坐起来，按下床头灯的开关——

灯光照亮了整个宿舍，她的床边空无一人。李婷和王雨被惊醒，困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做噩梦了？“李婷揉着眼睛问。

林晓大口喘着气，刚要回答，突然注意到宿舍门旁的穿衣镜——镜子里，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深蓝色棉袄，白发苍苍...

但当她转身看去时，那里什么都没有。

“晓晓，你的脸色好难看。“王雨下床走过来，“要不要喝点水？“

林晓摇摇头，颤抖的手指指向镜子：“你们...能看到镜子里有什么吗？“

两个室友看向镜子，困惑地摇头：“只有我们三个啊。你到底怎么了？“

林晓知道，那个东西已经缠上她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打破了禁忌，现在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已经获得了接近她的权利。

第二天，林晓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去上课。等室友们都离开后，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调出了宿舍楼道的监控录像。宿舍每层楼都有监控，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进出她的宿舍，或许能拍到蛛丝马迹。

她直接跳到三天前——她昏迷被送医院的那天晚上。监控显示救护人员将她抬出宿舍，之后宿舍一直空着，直到第二天室友们回来。

林晓快进了录像，突然在第二天晚上的画面中发现了异常——凌晨2:17，她的宿舍门无声地开了，一个黑影慢慢飘了进去。说是“飘“，因为那个黑影没有走路的动作，只是平稳地移动着。

林晓的心跳加速，她继续往后看。凌晨4:03，黑影离开了宿舍。同样的情形在接下来的两晚重复上演——每天凌晨，那个黑影都会进入她的宿舍，停留近两个小时才离开。

最让林晓恐惧的是最后一段录像——昨晚的监控画面。凌晨3:41，黑影如常进入宿舍，但在4:50离开时，它突然停在了摄像头前，缓缓抬起了头...

林晓猛地合上电脑，不敢再看下去。但那一瞬间的画面已经刻在她的脑海里——那个抬头看向摄像头的“东西“，有着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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