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逆旅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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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竹影成师?霜刃初承

大竹峰的晨雾裹挟着湿润的竹香,在守静堂前的青石板上蒸腾。顾砚舟盯着自己被露水打湿的布鞋,鞋尖绣着苏茹连夜赶制的黑节竹纹,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宋大仁的调笑:“老七老八别发呆,师父要拿戒尺敲人了!”

他抬头,看见大师兄正冲自己挤眉弄眼,腰间挂着的骰子串哗啦作响。张小凡站在他身侧,新裁的月白弟子服长了一寸,袖口还沾着晨露,像只偷穿大人衣服的雏鸟。守静堂前,大竹峰一脉十六代弟子已尽数到齐,杜必书蹲在台阶上摆了满地赌具,被田灵儿追着打。

“肃静!”田不易的怒吼震得竹帘轻颤,他身着青布道袍,赤灵剑端端正正搁在案头,剑穗上的太极纹是苏茹用银线绣的,在晨光里泛着微光。苏茹站在他身后,手中托着两个青瓷茶盏,衣摆上的竹纹与顾砚舟鞋尖的绣纹一模一样。

顾砚舟跟着张小凡跪下时,闻到蒲团里掺着的艾草味——那是大竹峰拜师的老规矩,取“祛晦迎新”之意。他偷偷抬头,看见田不易的目光落在张小凡身上时,喉结轻轻滚动,想起昨夜在厨房,师娘曾说:“你师父啊,最怕看见孩子眼里的怯弱,偏生又嘴硬。”

“顾砚舟,向前。”田不易的声音比平日柔和三分。

少年膝行半步,双手捧起茶盏。茶汤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映出田不易袖口的补丁——那是苏茹用顾砚舟的旧衣襟补的,针脚细密如竹丝。“师父,请用茶。”他额头触地时,听见田不易接过茶盏的轻响,还有宋大仁憋笑的吸气声。

“好。”田不易的茶盏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大竹峰第十六代弟子,顾砚舟,排行老八。”他从袖中取出块刻着竹纹的木牌,拍在顾砚舟掌心,“记住,我大竹峰不讲究根骨资质,只问本心。若敢学大仁偷赌坊的骰子——”

“师父!”宋大仁立刻站直,骰子串掉进衣襟里叮当作响。

顾砚舟起身时,田灵儿已蹦跳着替他别上峰徽,铜制的黑节竹纹在晨露中发亮。他退后半步,看见张小凡正盯着自己的木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摆——那里还留着草庙村被血浸透的补丁,是苏茹特意留下的。

“张小凡,向前。”田不易的声音陡然沉了三分。

少年脊背绷得笔直,茶盏在掌心微微发颤。昨夜苏茹教他奉茶时,曾说:“你师父年轻时,为了救只受伤的山雀,在药庐守了三天三夜。”此刻他望着田不易腰间的赤灵剑,想起草庙村废墟里,这把剑曾为他们劈开挡路的断梁。

“师父,请用茶。”

茶盏递到半途,田不易突然抬手,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成八瓣。张小凡浑身一僵,听见杜必书倒吸冷气,宋大仁的骰子串掉在地上,田灵儿的毽子落在脚边。唯有苏茹神色不变,袖中滑出个新的茶盏,茶汤依旧温热。

“哭什么?”田不易的戒尺敲在案头,却不是对着张小凡,而是敲向探头探脑的杜必书,“再摔一次,手别抖。”他望向张小凡,目光扫过少年紧攥的衣角,那里绣着半朵槐花,是顾砚舟用李大娘的针线缝的。

第二次奉茶时,张小凡盯着田不易眉心间的红痣,想起普智圆寂前说的“善哉”。茶盏稳稳递到案前,茶汤在盏中荡出细小的波纹,像极了草庙村溪水里的月光。“师父,请用茶。”

田不易接过茶盏,这次他没有急着饮尽,而是端详着少年:十岁的孩子,因营养不良显得格外瘦小,衣领上别着顾砚舟送的野兰花,正是草庙村后山上的品种。他忽然想起自己收宋大仁时,那小子偷了他的酒葫芦,却在山精来袭时,用身体挡住了飞向他的毒刺。

“大竹峰第十六代弟子,张小凡,排行老七。”田不易将木牌拍在张小凡掌心,牌面刻着破土的竹芽,“莫要妄自菲薄。当年你大师兄入门时,连剑诀都握不稳,如今——”他瞥向宋大仁,后者正慌忙往袖里塞骰子,“如今也能护着师弟们了。”

张小凡抬头,看见田不易袖口露出的护心玉佩,正是昨夜苏茹偷偷塞进他行囊的那块。他重重磕头,额头触地时,听见田不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明日起随大仁练剑,若敢偷懒,便去后山砍三百根黑节竹。”

拜师礼成时,苏茹捧出两套弟子服,顾砚舟的衣摆绣着展翅的竹燕,象征“灵秀”;张小凡的则是初萌的竹芽,暗合“守拙”。宋大仁早已按捺不住,勾住两人脖子往厨房跑:“走走走,师娘炖了山猪肉,还有桂花酿!”

田不易望着打闹的弟子们,忽然想起玉清殿上,道玄真人说“此子灵脉异常”。他摸了摸腰间的赤灵剑,剑穗扫过张小凡的木牌,上面的竹芽纹路竟与噬血珠的深紫光芒隐隐呼应——那是他昨夜用本命精血刻下的护脉符。

“当家的,别板着脸了。”苏茹递来一杯温茶,望着张小凡被宋大仁举过肩头,顾砚舟在旁笑得见牙不见眼,“你看,老七老八这名字,倒是应了大竹峰的竹节,一节一节,终能破土。”

田不易哼了一声,却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看见张小凡的木牌滑落在地,少年蹲身去捡,衣摆上的竹芽纹正好对着顾砚舟的竹燕纹,像极了草庙村老槐树下,两个孩子背靠背坐着数星星的模样。

山风掠过竹林,送来龙首峰的剑鸣。顾砚舟望着张小凡新得的黑节竹剑,剑鞘上刻着宋大仁连夜凿的“忍”字,忽然觉得,这看似粗陋的大竹峰,竟在每个细节里藏着暖意。而他们,作为老七老八,终将在这充满烟火气的传承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根。

田不易突然站起身,赤灵剑“铮”地出鞘:“都给老夫听着!老七老八若被欺负——”他故意瞪向宋大仁,后者立刻举手作揖,“便用黑节竹抽他娘的!大竹峰的弟子,只能自己骂,旁人休想得寸进尺!”

守静堂前响起轰然笑声,顾砚舟看见张小凡攥着木牌,指尖抚过“老七”二字,眼中倒映着大竹峰的竹影。那些曾在草庙村废墟里破碎的希望,此刻正随着晨雾散去,在新的土壤里,长出带着露水的嫩芽。

这一日,大竹峰的竹篱上,新挂了两盏写着“七”和“八”的灯笼。当暮色漫过峰腰时,顾砚舟和张小凡坐在竹舍前,数着师兄们的房间灯火——老七的窗棂上,宋大仁偷偷贴了张歪歪扭扭的剑谱;老八的枕边,苏茹留了本手抄的《本草经》。

“砚舟弟弟,”张小凡忽然指着灯笼上的“七”字,“师父喊我老七时,像在喊……”

“像在喊家人。”顾砚舟接过话头,望着远处田不易与苏茹并肩的身影,想起拜师时田不易摔碎的茶盏——那八瓣碎片,此刻正被苏茹收在锦囊里,说是“留着给老七老八做护符”。

山月升起时,守静堂的烛火次第熄灭。顾砚舟摸着木牌上的竹纹,听见隔壁传来张小凡的翻身声,还有宋大仁偷偷教剑的低语。大竹峰的夜,因这两个新弟子的加入,多了份笨拙的温暖,像极了田不易藏在袖口的护心玉佩,虽不耀眼,却实实在在地护着每一个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