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腐根谜踪
陈青禾的草鞋碾过石板路时,青苔下渗出的汁液带着铁锈味。废弃药园的藤蔓在暮色中诡异地扭曲,每条藤须都像蛰伏的蛇,梢头的紫黑色浆果正对着他的方向缓缓转动——那是噬灵妖藤特有的“瞳孔果“,父亲曾在《百草经》残页上用焦血画过这种禁忌灵植。
枯井的井沿布满齿状刻痕,每道痕迹都深可见骨,像是有人用指爪生生抠出来的。陈青禾刚把麻绳系在腰上,颈间玉牌突然发出蜂鸣,井水倒映出的藤蔓影子竟长出了人脸轮廓,嘴角咧开的弧度与王执事昨日训斥他时如出一辙。
井底的腐叶堆里嵌着半截玉简,荧光在骸骨眼窝处明灭。当陈青禾蹲下身,腐叶突然如活物般爬向他的脚踝,他这才看清骸骨的右手呈爪状,指缝间卡着半片青铜残片,残片上的“噬灵“二字正在吸收他掌心的热气。
《灵植录》的纸页粘在骸骨胸腔上,翻动时带下的皮肤组织竟还泛着青紫色——这具尸体分明是被妖藤寄生后,用生机强行保存了百年。陈青禾的指尖划过“人藤共生术“的章节,字迹突然渗出鲜血,在地面投影出一段记忆:十年前的雨夜,王执事将亲信用妖藤幼苗贯穿丹田,看着藤蔓从心口钻出时,眼中闪过的不是痛苦,而是狂喜。
青铜残片在他收入袖中时发出尖啸。井壁突然传来“咯咯“的开裂声,渗出的汁液凝聚成半透明的人脸,正是三天前还在灵植堂巡查的王执事。“小崽子,“人脸的声带像被泡烂的麻绳,“你以为挖到的是秘密?这整座药园,都是老夫养的饵!“
话音未落,所有藤蔓突然爆长十丈,紫黑色浆果同时炸裂,喷出的汁液在空中凝成绞索。陈青禾本能地将《灵植录》按在胸前,玉牌的稻纹光芒竟让藤蔓停顿了刹那——他看见每根藤须的横截面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其中最新的一条,正是他昨夜在灵植堂登记的生辰。
“当年你父亲带着神农玉牌逃出陈家村,“王执事的幻影逼近,嘴角扯出藤蔓状的血丝,“老夫便在所有陈家血脉身上下了噬灵种。你以为雷纹麦为何认主?那是用你祖父的灵根培育的容器!“陈青禾后背撞上湿滑的井壁,突然发现骸骨的腰间挂着与他相同的玉牌,只是缺了一角——那正是玄天宗用来标记“容器“的印记。
最致命的攻击来自井底的灵石。当陈青禾的血滴在残片上,灵石表面突然浮现出十九道抓痕,每道痕迹都对应着他在灵植堂挖到的雷纹麦。灵石核心处,隐约可见半枚金丹在藤蔓中挣扎,正是李天行失踪前的气息。王执事的幻影突然扑来,指尖化作藤刺直取他心口:“把玉牌交出来!老夫要完成当年没做完的共生术——让整个玄天宗的灵田,都变成老夫的妖藤园!“
千钧一发之际,陈青禾将《灵植录》拍在灵石上。古籍突然爆发出金芒,书页间飞出无数细小的稻纹,与玉牌光芒交织成网,将扑来的藤刺绞成汁液。他在剧痛中“看“见了真相:所谓废弃药园,根本是玄天宗初代长老用来培育噬灵妖藤的养殖场,每具骸骨都是失败的共生体,而王执事,不过是被妖藤反噬后,沦为傀儡的可怜虫。
“原来你们一直都知道...“陈青禾捏碎残片,任由藤汁顺着指缝滴在灵石上,“知道神农血脉能让妖藤真正认主,所以故意留着我这条漏网之鱼...“灵石突然发出地鸣,表面的抓痕竟开始愈合,而所有藤蔓的梢头,都转向了他颈间的玉牌,像是在朝拜真正的主人。
井底的密室门在藤蔓退潮时显现。陈青禾踩着腐叶走进石室,墙上的血字还未干透:“第七批容器失败,玉牌碎片在井中——陈修留。“祖先的名字让他眼眶发热,而在石室中央,七个盛满黏液的石槽里,泡着七具与他一模一样的躯体,心口处都嵌着不同属性的谷种,正是地窖石碑上记载的“七宝稷亚种“。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木属性的青玉谷种,整座药园的藤蔓突然褪去紫黑,转为纯净的翠色。陈青禾听见脑海中响起无数声音,那是百年前死在共生术下的修士残魂,他们的灵识早已与妖藤融合,却在神农血脉的感召下,第一次感受到了与植物共生的安宁。
王执事的幻影在晨光中消散前,扔出了最后一张底牌:“你以为解开秘密就能赢?宗门上百座灵田下,都埋着老夫种下的噬灵种,除非你把玉牌交给我们...“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被藤蔓绞碎,化作养分渗入灵石——原来妖藤早已不需要傀儡,它真正的目标,是陈青禾体内能净化一切禁忌的神农血脉。
离开井底时,陈青禾带走了《灵植录》和七具容器。药园的藤蔓自发为他让路,梢头的瞳孔果变成了晶莹的稻穗状。他知道,王执事的话半真半假:玄天宗的灵田下确实埋着噬灵种,但种下它们的人,从来都不是王执事,而是那些表面光鲜的内门长老——在石室最深处的玉简里,他看到了自己父亲被追捕的真相,以及,祖父临终前刻下的警示:“当妖藤开始模仿稻穗,真正的腐根,藏在每座灵田的地脉深处。“
暮色中,陈青禾站在药园中央,玉牌的光芒照亮了每片新生的藤蔓。他突然明白,祖先留下的传承从来不是对抗,而是接纳——就像此刻在他掌心扎根的噬灵妖藤幼苗,正在褪去毒腺,长出与雷纹麦相似的叶脉。或许,真正的耕道者,从不需要区分灵植与妖藤,只要让种子在阳光下扎根,再深的腐根,也终将成为滋养新生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