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选择
清冽的竹香在鼻尖萦绕，像是山涧最冷的一捧雪，稍稍压下了她脑海中翻涌的杂念。
可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温度太过炽烈，仿佛盛夏正午的阳光，烫得她不得不移开视线。
花无咎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服，低声道：“以你现在的境界……”她的声音比外面的风声还要轻，“要如何跨越那道天堑？”
风声里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
“化神大圆满啊……”她终于抬起眼眸，瞳孔里映着少年倔强的轮廓，“那不仅仅是修为的差距，我不是她的对手，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苟活并不可耻，守道，不要忘了，你修行的目的是混吃等死。”
“那分明是师尊你逼......”
“好了，停。”
素白的手指突然点上他的唇瓣，栀子花的香气蓦然浓烈起来，盖过了洞府苦竹的清冷。
她凑近时，两人的气息彼此纠缠，难以分开。
“擅闯禁制的罪责……我便当作没看见。”尾音放得极轻，像片羽毛扫过陆守道略微紧绷的神经，“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陆守道喉结滚动，还想争辩什么，却被她按在唇上的力道止住。
窗外风声大了起来，恰好掩住了两人交错的心跳。
花无咎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迟疑的弧线。
她本能地想要像过去千百次那样，用掌心轻抚少年的头顶，可手臂抬到一半才惊觉，记忆中那个会拽着她衣袖要拜师的孩童，如今已经需要她稍稍仰起脸才能对视。
悬在两人之间的手最终只是无措地收拢，将一缕逃逸的清风攥在掌心。
十年，对于花无咎来说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一瞬，但不知为何，涉及少年的十年在她这里，过的无比漫长。
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修炼，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玩耍。
看着他，现在倔强且不服输的眼眸。
她想说些什么，忽然感应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
正好，两道身影飞快地落到山洞门口，急匆匆地跑进来，正是小红小绿。
“主上，不好了，有......”
小红错乱的抓不住重点，还是小绿一句话道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主上，深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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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涌的黑暗如潮水般包围了山峦，粘稠的黑雾中不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那道守护山峦千年的天意结界此刻如同暴风雨中的孤灯，微弱的光芒在无边黑暗中艰难地支撑起最后的净土，结界光幕上不断泛起涟漪，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彻底侵蚀。
躲在结界中的人们蜷缩在一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有孩童忍不住仰起小脸，却在瞬间被母亲颤抖的手掌捂住眼睛，因为在那涌动的黑雾深处，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阴影在游走。
那些不可名状的怪物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面孔，时而伸展出布满吸盘的触须，贪婪地舔舐着结界的光芒。每一次触碰，都会在光幕上留下腐蚀般的黑色印记。
夜无心赤足踏在那团不断蠕动的肉团之上，数以千计的血色眼球在她脚下不安分地转动着，那些瞳孔里倒映着破碎的天光，每一只都在发出细微的啜泣声。
她漆黑的长袍如同活物般在虚空中舒展，袍角不时掠过那些眼球表面，引得它们剧烈颤抖。
她清楚，花无咎一定会出来面对她。
果然，白色光芒贯彻天地，在天意簇拥下，她离开结界，站到自己面前。
腐败的臭味和栀子花的香味混杂在一起。
花无咎面无表情的看她：“什么事？”
夜无心看着她那脸就想到她以前蠢笨的模样，烦躁的很。
她冷笑一声：“师姐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找师姐你叙旧吗？”
花无咎微微握拳，冷声道：“时间还没到。”清冷的声音带着灵气，她不想跟夜无心多废话，“我不会给你天意的。”
夜无心忽然低笑起来，笑声中混杂着脚下眼球怪物的啜泣声。
她漫不经心地用脚尖碾碎一颗凸起的眼球，飞溅的黏液在花无咎衣摆前被无形屏障蒸发。
“谁说我是为这个来的？”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我今日前来，是为另一桩趣事。”
那双恶毒的眼睛突然弯起时，花无咎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半拍。
“我以为你真的已经放弃了，但没想到，你居然又收徒了。”
这句话像柄淬毒的匕首，精准刺入花无咎最脆弱的防线。
她周身的灵力瞬间暴走，无数栀子花虚影在虚空绽放又凋零。
天意结界内明明设有禁制，任何深渊气息都不可能渗透，这个魔头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脚下的肉团怪物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上千只眼球同时转向结界方向。
夜无心欣赏着花无咎眼中转瞬即逝的慌乱，愉悦地笑起来。
“我可以理解为，你仍然想进行深渊之主的游戏，而作废和我的契约吗？”
“不！”花无咎马上道：“我不会作废和你的契约，时间一到，我会给你天意的。”
“很难让人相信呢。”夜无心故作为难的挠了挠头，“要是时间到了，你申请进行游戏，深渊就会形成结界，把我跟你那位徒弟拉进去，他做好了万全准备，而我则完全没有准备......”
“他只是金丹。”
“金丹又怎么样？明心宗的底蕴你我都知道，我金丹的时候便可跨境界作战。”
花无咎被夜无心的无耻气的浑身发抖：“你金丹的时候就能和化神期大圆满作战是吗！？”
“说不定你收的那位弟子比我天才呢。”夜无心肆意展现自己的无耻，“总之，是你先破坏在先，我不能不防。”
花无咎沉默下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夜无心不知道从哪知道这件事，现在来找她，是逼她谈条件的。
“你想怎样？”
“很简单。”夜无心拍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恢复深渊之主的游戏，我得不到天意，但我一定会杀了你徒弟，要么，下次时间你给我全部天意。”
“全部！？”花无咎咬牙：“那不可能，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夜无心冷笑：“我管你？”
“下次我会时间到的时候再来，二选一，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