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申时三刻
白鹭渡的界碑在申时初刻开始渗血。
林枫踩着腐叶逼近，靴底碾碎的不仅仅是秋草，还有嵌在泥中的黑鳞卫甲片——每片甲胄内侧都刻着幽州军械监制，与除夕青铜门的蜘蛛背甲如出一辙。苏婉儿的冰晶印记在他右肩发烫，竟让他看见了界碑后的景象：十万具腐尸组成的陌刀阵正在苏醒，他们胸前的龙骧卫玄甲下，蜷缩着与苏婉儿容貌相同的婴孩，颈后都有残月胎记。
申时三刻，血祭启。
承平帝的虚影从界碑后升起，手中念珠每颗都嵌着各派掌门的头颅，青云剑冢的残剑为骨，药王谷的蛊虫为芯，玄霜宗的冰魄为饰。他望向林枫手中的逆鳞剑，眼中闪过十二年前斩龙台的火光：林重光费尽心机把剑种转入胎儿，却不知朕早就在龙骧卫腐尸里，养了十万个剑引容器。
苏婉儿的碎玉突然发出尖啸。她指着腐尸群，冰晶在瞳孔中凝成剑形：他们胸口的婴孩...颈后胎记和我在冰棺里看见的一样，都是剑引的雏形。她的左腕逆鳞印记亮起，竟让最近的腐尸胸口裂开，露出里面冻着的糖纸——正是母亲当年折给林枫的千纸鹤样式。
好个双生剑种。承平帝的虚影挥手，念珠上的头颅突然睁眼，玄霜宗圣女的血，剑主的骨，再加上十万剑引的魂，足以打开幽冥界裂缝。他指向界碑，上面的申时三刻四字正在吸收腐尸的黑血，朕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和苏婉儿的共生之血。
林枫的逆鳞剑突然暴走。他看见剑刃上倒映着剑冢碑林的画面，每座剑主雕像都在崩裂，露出里面缠着幽冥藤的尸骸——原来历代逆鳞剑种，早已被承平帝炼成了活的钥匙。苏婉儿的冰晶刃同时出鞘，冰刃上浮现出玄霜宗冰殿的护宗大阵，十二只冰蝶正与腐尸群的黑鳞卫虚影缠斗。
用霜火共鸣！苏婉儿的声音混着冰裂声，像在玄霜宗那样，把你的逆鳞火冻成剑，我的冰魄火熔成鞘！
林枫突然福至心灵，将逆鳞剑刺入苏婉儿的冰晶刃。霜火交织的瞬间，两人的印记在界碑上投出巨大的剑形，剑刃是金蓝相间的霜火，剑鞘是半鳞半冰的纹路，正是母亲在冰棺中留下的双生之剑形态。腐尸群的陌刀阵应声而碎，每把陌刀上的承平龙纹都在融化，露出底下的幽州军械铭文。
你以为毁了陌刀就能破阵？承平帝的虚影冷笑，念珠上的药王谷头颅突然喷出蛊雾，这些腐尸早被种下噬魂蛊，阵眼就在...他的视线扫向苏婉儿，就在剑引的心脏里。
苏婉儿突然捂住心口，冰晶印记剧烈震颤。林枫看见她的左半身正在龙化，鳞片缝隙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与腐尸相同的黑血——那是承平帝早在十二年前，就通过母亲的胎发种下的噬心蛊。
阿娘的胎发...苏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银铃锦囊里，被黑鳞卫的蛊虫啃食的...不是你的胎发，是我的。她望着林枫，左眼的逆鳞剑形印记正在被黑血侵蚀，他们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了剑引的容器。
林枫的喉间发甜。他想起哑伯药典中的禁忌：剑引逆生，必遭宿主反噬。于是他果断割开掌心，逆鳞金血滴在苏婉儿眉心，竟将黑血逼出，在地面汇成宁负苍生的剑痕——正是未来叶无痕在剑冢刻下的誓言。
斩阵眼在兑位！
苏婉儿的冰晶刃突然指向界碑东北方，那里埋着具特殊的腐尸，甲胄上刻着与青铜门相同的饕餮纹，心口嵌着的正是林枫的钥匙碎片。林枫的逆鳞剑应声斩出，剑刃上的霜火竟将腐尸体内的婴孩虚影净化，婴孩颈后的残月胎记化作糖纸鹤，飞向苏婉儿的掌心。
承平帝的虚影开始崩裂。他手中的念珠散落，每颗珠子都在显形：青云长老的残剑里封着斩龙台的地脉图，药王谷的蛊虫体内藏着血祭青云的咒文，而玄霜宗的冰魄，竟映出母亲凌萦在冰棺中流泪的画面。
朕输了...虚影消散前，指向界碑裂缝，但幽冥界的裂缝已经打开，你的逆鳞剑，终究要染上十万剑引的血。
界碑突然发出龙吟。林枫看见裂缝深处升起十二盏青铜灯，灯油里浮着的不是别的，正是苏婉儿在冰棺中见过的、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子头颅，她们的眼睛都在盯着苏婉儿的胸口——那里，逆鳞剑种的印记正在与冰晶融合，形成完整的剑形。
阿枫，界碑的裂缝...通向永狱。苏婉儿指着裂缝深处的靛青月光，我在冰棺的记忆里见过，那是幽冥界的入口，也是我娘说的...斩龙台血阵的真正终点。
最危险的时刻在申时三刻降临。
十万腐尸突然集体睁眼，他们手中的陌刀在月光下连成一片，竟在界碑上空拼出忠孝两全的血字——正是林枫在剑冢地脉看见的、天机阁弟子喷出的血字。苏婉儿的冰晶印记彻底龙化，她的左臂竟与裂缝中的母亲残魂重合，指尖冰刃指向血字的忠字缺口。
用剑鞘归位！她大喊着将冰晶刃刺入林枫的逆鳞剑，每具腐尸都是剑引的残影，他们的血，能补全双生之剑！
林枫的逆鳞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他看见剑刃上浮现出历代逆鳞剑主的身影，包括哑伯、父亲、还有从未见过的祖父，他们的血汇入剑刃，与苏婉儿的冰晶血珠融合，竟在界碑裂缝前形成了一把巨大的霜火剑，剑身上刻着的，正是母亲在糖纸上未写完的千纸鹤。
斩！
两人同时发力。霜火剑劈开忠孝两全血字的瞬间，界碑裂缝开始崩塌，腐尸群化作光点融入剑刃，而在裂缝深处，母亲凌萦的残魂终于显形，她的左半身龙化，右手指尖凝结的冰刃，正指向裂缝另一端的永狱冰阶。
阿枫，婉儿...母亲的声音混着银铃碎音，带着剑鞘，去永狱找叶师叔，他手里的木剑，能斩断幽冥界的锁链...话未说完，残魂就被吸入裂缝，只留下片糖纸，鹤翼上的金血写着：申时三刻的血，是剑种的鞘，也是剑引的刃。
白鹭渡的月光突然变成靛青色，像淬了毒的银针。林枫望着手中的逆鳞剑，发现剑刃上多了三十七道剑痕，正是历代逆鳞剑主的殒命时刻，而在剑鞘处，苏婉儿的冰晶印记已与他的逆鳞完全融合，形成了不可分割的双生之剑。
我们成功了？苏婉儿的声音带着疲惫，冰晶从她睫毛滴落，在界碑上砸出小小的剑形凹痕，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她摸着胸口的逆鳞印记，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与林枫相同的金血纹路。
林枫握住她的手，逆鳞与冰晶的温度在掌心交汇。他知道，这场血祭远未结束，承平帝的虚影虽然消散，但幽冥界的裂缝已经打开，永狱的月光正在召唤着他们，而在裂缝另一端，叶无痕的木剑、哑伯的秘密、还有属于双生剑种的最终使命，都在等着他们。
因为我们的血，已经分不清彼此了。林枫望着苏婉儿左眼角的逆鳞剑形印记，想起母亲在冰棺中的留言，剑引的血，剑种的骨，从一开始就是一把剑。
界碑在此时彻底崩塌，露出后面的永狱入口。苏婉儿突然轻笑，冰晶在她掌心聚成小小的千纸鹤，鹤翼上的霜火映着靛青月光，竟真的展翅欲飞：阿枫哥哥，等我们从永狱回来，就去青州城买饴糖吧。我想看看，用双生之血折的糖纸鹤，能不能飞过幽冥界的裂缝。
林枫点头，逆鳞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剑鞘处的冰晶却带着暖意。他知道，前方的永狱充满未知，但只要苏婉儿手中的糖纸鹤还在，只要他们的血还能共鸣，这柄逆着光生长的双生之剑，就永远不会迷失。
白鹭渡的夜风掠过他的发梢，带着远处剑冢的龙吟。林枫望向永狱的方向，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剑是逆着光长的。
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逆鳞，逆的不是天道，而是这用剑引之血、剑种之骨铺就的、吃人的世道。
而他和苏婉儿，作为双生剑种与剑引，终将用霜与火的共生，斩出一条逆着光的、属于他们的剑路。
永狱的月光下，霜火剑的光芒照亮了前行的路。
剑引与剑种，双生之剑，即将踏入下一个战场。
而这一次，他们的剑刃上，不再只有血与霜，还有母亲留在糖纸上的、永远温暖的希望。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