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烈士暮年之群星凋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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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元四年（92年）的槐花落得格外早。诏狱的砖缝里长满霉斑，班固蜷在湿草堆上，腕间铁链磨出的血痕结成“史”字形状。
班固在诏狱里，冥思苦想，用手在墙壁上书写《大将军窦宪列传》的内容。
竹简缝隙里，嵌着片带血的指甲。这是当日，耿夔被押入诏狱时挣扎断的，此刻在暮色中泛着青黑。
“班令史好定力，死到临头，还有闲情逸致，居然敢于想到，为叛逆树碑立传。”
洛阳令种兢的皂靴，碾过满地残花，手中诏书绫帛拖在地上，像条将死的白蛇，似乎看出班固的心思，嘲讽道，“窦宪在冠军侯府饮鸩自尽时，毒血溅了三丈远。”
洛阳令种兢，忽然展开诏书，班固看见“大逆之罪”四字下，压着片青玉残璧，正是自己去年摔碎的那枚。
羊角灯的灯影，在墙上放大成獬豸的轮廓：
“听说班令史在修《酷吏传》？不知道种兢能不能有幸入围？”他抛下块腐肉，肉里裹着的竹简，正是班固批注的《汉书·外戚恩泽侯表》。
廿八的雨夜，狱卒张勋，将班固按在凉水里。他挣扎时扯断对方腰间玉带，意识逐渐消散。
洛阳令种兢，站在诏狱台阶上，看着狱卒张勋，将班固的麻衣裹尸袋扔进冷水里。
老狱卒李山忽然跪下，为班固求情道：
“大人，请你给中郎将大人最后的尊严，不要让陨落的文曲星的身体，受到玷污！”
“班固这个恶贼，想让我们遗臭万年，千夫所指，我们岂能够让他如愿呢？”洛阳令种兢，瞳孔骤缩，恨恨地说道，转身时，踩碎了地上的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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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永元四年（92年）六月，大将军窦宪失势自杀，大将军左校尉耿夔，受到上司窦宪牵连，被罢免官职、削夺侯爵爵位。
但耿氏家族家大业大，又是军功家族出生。
不久，耿夔再次出仕，出任长水校尉，又拜任五原郡太守，迁升任辽东郡太守。
元兴元年（公元105年）春天，高句丽王国国王高宫，领兵侵入辽东郡（治所襄平，今辽宁大凌河以东地区）六县。
耿夔大怒，率众出击，将高句丽王国国王高宫击退。
元兴元年（公元105年）九月，貊人再次侵犯辽东郡地界，耿夔率军追击，杀死貊人头领。
同月，耿夔又再次率军攻击高句丽王国，大败高句丽的军队，高句丽王国国王高宫恐惧万分，祈求饶恕。
永初三年（公元109年），南匈奴汗国单于栾提檀（栾提檀，南匈奴汗国单于的名字）反叛汉朝廷，在美稷（今内蒙古准格尔旗）包围汉朝廷中郎将耿种等官员将领。
永初三年（公元109年）十一月，朝廷下旨，任命大司农何熙，代理车骑将军职务，以中郎将庞雄为副手，统领五营兵及边境各郡士兵，共二万余人讨伐叛军。
朝廷又下旨，命令辽东郡太守耿夔，率领鲜卑和各郡部队屯守雁门，与何熙等人一道，平定南匈奴单于栾提檀的叛乱。
代理车骑将军何熙，知晓辽东郡太守耿夔的才干，推举辽东郡太守耿夔作先锋，而派他的部下司马耿溥、刘祉等，率领二千人和耿夔一道进军。
到了永初四年（公元110年）正月，南匈奴汗国军队，包围耿种已达数月。
耿夔与代理度辽将军梁慬，率军在原先属国都尉治所的旧城与南匈奴军交锋，南匈奴单于栾提檀，派部将薁鞬日逐王率领三千多人，拦击汉军。
耿夔分兵迎敌，自己率军攻打南匈奴军队左侧，而让让鲜卑攻打南匈奴右侧。
南匈奴薁鞬日逐王无法抵御汉军两路夹攻，最终战败逃跑。汉军追击，斩杀南匈奴汗国叛军一千多人，杀死南匈奴的名王六人，缴获毡帐辎重一千多辆，马畜牲口很多。
其时，鲜卑的战马大多瘦弱有病，不能够应付长期的征战，于是鲜卑不听号令，率军出塞。
耿夔一直孤军，不能单独进军追击败逃的匈奴汗国军队，只好撤退。
因为没有按照指令，追击叛军，触犯军纪，耿夔遭到罢黜，被贬任为云中郡（郡治在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太守。
第二年，永初五年（公元111年），朝廷认识到耿夔的功绩和才干，下旨令耿夔接替梁慬，担任代理度辽将军。
度辽将军耿夔勇敢而有气概，恃才傲上，屡次冒犯出使匈奴的中郎将郑戬。中郎将郑戬勃然大怒，趁机诬陷耿夔。
元初元年（公元114年），耿夔获罪，被逮捕入狱，朝廷罢免其度辽将军的职位，免除死罪，鞭打二百下。
建光元年（公元121年），耿夔再度出仕，重新出任度辽将军。
建光元年（公元121年）八月，鲜卑首领其至鞬，侵犯居庸关等地。
九月，云中郡太守成严进行回击，反被鲜卑首领其至鞬打败。功曹杨穆，用身体保卫成严，二人一同战死。
于是鲜卑首领其至鞬，率军在马城（今河北怀安西），包围乌桓校尉徐常等，气势汹汹。
度辽将军耿夔，与幽州刺史庞参，征调广阳郡（今北京大兴）、渔阳郡（今北京密云西南）、涿郡（今河北涿县）三郡部队，救援乌桓校尉徐常。
见汉军来援，鲜卑首领其至鞬，率领鲜卑军解围离去，耿夔与庞参乘胜追击，驱赶鲜卑军出边塞而回。
延光元年（122年）七月，羌族虔人部落与上郡的胡人一同反叛朝廷，攻打汉军驻守的谷罗城，耿夔派军，将他们全部打败。
当时，鲜卑屡次侵犯边境，汉朝廷烦不胜烦。
延光三年（124年），度辽将军耿夔与南匈奴汗国温禺犊王呼尤徽，率领刚新归降的部落，连年出塞征讨鲜卑。返回后，则让他们到各要塞继续驻守。
度辽将军耿夔的征调，频繁而辛苦，新归降的人都十分怨恨，图谋反叛。
于是，新归降的部落首领阿族等人，再次反叛，耿夔因罪免官，最终死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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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车骑将军窦宪，立下讨伐北匈奴汗国的大功以后，威名越发显赫。他以耿夔、任尚等人，为爪牙，以傅毅、班固等士大夫，为自己的幕僚。
北匈奴汗国单于栾提知之，不知去向后，他的弟弟左鹿蠡王（一作右谷蠡王）栾提於除鞬（一作于除鞬），自立为匈奴汗国单于，率领右温禺鞬王、骨都侯以下的八个部落二万多人（一作数千人），在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巴里坤湖）放牧，派使者前来归顺东汉。
大将军窦宪上书朝廷，“遂复更立北虏，反其故庭，并恩两护”。
永元四年（92年）正月，朝廷派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授予北匈奴单于于除鞬印信绶带，持节卫护之，如南单于故事。并命令中郎将任尚，持符节护卫，屯驻伊吾。
当初，窦宪将栾提于除鞬，立为北匈奴单于以后，曾计划派兵，护送他返回北匈奴王庭任职。
永元四年（92年）六月，窦氏家族覆灭，窦宪自杀，该计划作罢。
当时，北匈奴汗国军队，与东汉王朝争夺东天山南北十分激烈，班超等在西域的处境非常艰难。
“诸君，西域诸国的土地辽阔，可进可退，最适宜与汉军周旋，不可放弃。”北匈奴新任单于栾提于除鞬，对部属说道，“在汉军强大军事压力下，我们可以休战归顺。当汉军撤离后，我们又可以恢复我们的疆域，收回我们的藩属国。”
永元五年（93年），北匈奴汗国新任单于栾提于除鞬，为称霸草原，又在天山南北，燃起了公开反叛汉朝廷的火焰，到处烧杀抢掠，残害汉朝廷和西域诸国的百姓。
和帝（刘肇）深为不安，于是下旨，派长史王辅，率领一千余骑兵出关，协同驻屯伊吾的任尚，联兵讨伐反叛的栾提于除鞬。
中郎将任尚，与长史王辅，率精锐汉军，翻越东天山，以铁骑对铁骑，穷追猛打叛兵。
汉军在蒲类海边，与新任北匈奴汗国单于栾提于涂鞬，进行决战，一举打垮北匈奴汗国大军，擒斩单于栾提于涂鞬，其残余势力落慌而逃。
永元六年（94年）七月，南匈奴单于栾提师子即位。有五六百投降的北匈奴汗国将士，趁栾提师子立足未稳，乘夜袭击南匈奴单于栾提师子。
安集掾王恬，率领卫士迎战，将叛军全部击败。
于是，投降南匈奴汗国的北匈奴人，互相惊扰，十五个部落、二十余万人全部叛变。
他们胁迫前单于栾提屯屠何的儿子日逐王逢侯，将他立为匈奴汗国新任单于。
叛军大肆屠杀抢劫官吏百姓，焚烧邮亭和庐帐，带着辎重前往朔方，打算穿越大漠北去。
永元六年（94年）九月，和帝下旨，命光禄勋邓鸿，代理车骑将军职务，同越骑校尉冯柱、代理度辽将军朱徽一道，率领左右羽林军、北军五校士及各郡各封国的弓箭手、边郡士兵，另由乌桓校尉任尚，率领乌桓、鲜卑部队，共计四万人，讨伐反叛的日逐王逢侯。
当时，南匈奴单于栾提师子和中郎将杜崇，驻扎在牧师城。反叛的逢侯单于，率领一万余叛军骑兵，向南匈奴单于栾提师子发动围攻。
十一月，邓鸿等到达美稷，逢侯单于这才解围离去，向满夷谷逃窜。
南匈奴单于栾提师子派他的儿子，率领一万骑兵及中郎将杜崇部下四千骑兵，会同代理车骑将军邓鸿的部队，在大城塞追击逢侯单于，斩杀四千余人。
中郎将任尚，则率领鲜卑、乌桓兵在满夷谷进行截击，再次大败逢侯单于叛军。
此战，汉军先后，共斩杀叛军一万七千余人，逢侯单于无法支持，于是率领部众，逃出塞外，汉军无法追击而返回。
后来，中郎将任尚，调任为戊己校尉。
永元十四年（102年），西域都护班超，久在遥远的边域驻守，因年老而思念故乡，上书朝廷，请求回国养老。
奏书呈上，朝廷久不答复。
班超的妹妹班昭，上书朝廷，请求让班超回国。
和帝被班昭的奏书所感动，于是下旨，召班超回国，朝廷让戊己校尉任尚，接替班超，继任西域都护之职。
继任西域都护任尚，向班超求教说道：
“定远侯大人：
您在西域三十多年，而由我接替您的职务，责任十分重大，但我的见识短浅，希望您能予以指教！”
班超谦逊地说道：
“我年纪已老，智力衰退，而您多次担任朝廷高官，难道我班超能比得上你吗？
大人一定要我提建议的话，我就想贡献一点愚见，请大人莫要笑话。
塞外的官吏士兵，本来就不是孝子顺孙，都是因为犯有罪过，而被迁徙塞外，守边屯戌。
而西域各国，心如鸟兽，难以扶植，却容易叛离。
如今，大人您，性情严厉急切，但清水无大鱼，明察之政不得人心，应当采取无所拘束、简单易行的政策，宽恕他们的小过，只总揽大纲而已。”
任尚一向狂妄自大，不以为然。
班超离开西域以后，继任西域都护任尚，私下里对自己的亲信部属说道：
“诸君：
我以为班君会有奇策，指教任某。而他离开时所说的这番话，不过平平罢了！”
任尚不听班超指教，后来终于断送了西域的和平，正如班超所预言。
延平元年（106年）九月，西域各国君王不满都护任尚的苛刻，先后背叛东汉朝廷，在疏勒等地，攻打西域都护任尚。
任尚无力支撑，只好上书朝廷求救。恰逢朝廷任命的西域副校尉梁慬，到达河西地区。
朝廷便命令西域副校尉梁慬，率领河西四郡（敦煌、武威、酒泉、张掖郡）的羌、胡骑兵五千人，急速前往疏勒国救援西域都护任尚。
西域副校尉梁慬还没有到达，叛军见汉军来援，急忙解围而去。
朝廷下旨，将任尚召回朝廷任职，以骑都尉段禧，接任西域都护之职。
永初元年（107年），朝廷下旨，任命任尚为征西校尉，封乐亭侯。
永初元年（107年）十一月，朝廷派车骑将军邓骘，为讨伐军主帅，征西校尉任尚，为副帅，率领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等五营兵以及三河、三辅、汝南、南阳、颍川、太原、上党的部队总共五万人，驻守汉阳等地，以防备羌族各部落进攻。
羌族各部落进攻春天，各郡的部队，没来得及会师，羌族各部落已经发动进攻，几千钟羌部落将士，在冀县西边，打败了主将羌族各部落进攻的军队，杀死一千多人。
羌族各部落进攻冬天，车骑将军邓骘，派征西校尉任尚和从事中郎将司马钧，率领各郡的部队，在平襄与羌族先零部落首领滇零率领的数万羌军交战。
征西校尉任尚统领的军队大败，八千多人战死。
这时，羌族先零部落首领滇零等部族，在北地自称“天子”，招集武都、参狼、上郡、西河各混杂居住的部族归顺。
于是，羌族先零部落首领滇零的人马，大为强盛，向东侵犯赵、魏之地，向南进入益州，杀害汉中太守董炳，接着入侵抄掠三辅地区，切断陇中道路。
粮食运输非常困难，湟中各县一石粮食，卖到一万钱，死亡的百姓无法计算。朝廷没有能力制止羌乱，十分忧虑。
永初元年（107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邓太后下诏，命邓骘班师回京，留下任尚，驻守汉阳，负责各军的调度，并封任尚为乐亭侯，食邑三百户。
永初四年（110年）二月，任尚的大军出征已久，而没有战功，百姓无法从事农业和桑蚕业。
于是朝廷决定罢兵，于是下诏，命令任尚率领官吏和百姓，回到长安，让南阳、颍川、汝南的官兵复员，返归本郡。
永初五年（111年）春天，任尚因为未能建功，被征诏回朝免官。
不久，朝廷任命任尚为侍御史，进攻在上党郡羊头山的羌人，打败羌人，诱杀投降的二百多人。
永初六年（112年），任尚再次被免职。
元初二年（115年），朝廷任命任尚，为中郎将，率领羽林军、缇骑、五营的士兵有三千五百人，接替班超之子，屯骑校尉班雄驻守长安三辅。
怀县县令虞诩，向任尚建议道：
“中郎将大人：
依据兵法，弱的不去进攻强的，走的不去追赶飞的，这是自然之势。
如今，羌兵全都骑马，每天可行数百里，来时像急风骤雨，去时像离弦飞箭，而我军用步兵追赶，是势必追不上的。
所以，尽管集结兵力二十余万，旷日持久，却没有战功。
我为阁下打算，不如让各郡郡兵复员，命他们，每人出数千钱，二十人合买一匹马。
这样，便可用一万骑兵，去驱逐数千敌寇，尾追截击，羌人自然走投无路。
既方便了百姓，也有利于战事，大功便可以建立！”
中郎将任尚大喜，根据虞诩的建议上书朝廷，皇帝准奏。任尚派轻骑兵，在丁奚城打败杜季贡统领的羌人叛军。
元初三年（116年）六月，中郎将任尚派兵，在丁奚城打败先零部落。
十二月十二日，中郎将任尚又派代理司马，招募能够冲锋陷阵的士兵，进攻在北地的零昌。
汉军杀死零昌的妻子儿女，获得牛、马、羊两万头，烧毁了他们的帐篷村落，斩杀七百多人。
元初四年（117年）正月，中郎将任尚派遣羌族当阗部落的榆鬼等五人，刺杀了羌人首领杜季贡。
九月，中郎将任尚又收买羌族效功部落的号封，刺杀了羌人首领零昌。
十二月二十五日，中郎将任尚率领各郡的部队，与骑都尉马贤一同进兵北地，攻打先零部落首领狼莫。
马贤先到安定青石岸，狼莫迎战，打败马贤。
恰好中郎将任尚的部队到达高平，因此两军联合并进，狼莫等人退走。
于是，马贤等移动军营，迫近狼莫，到达北地，双方相持六十多天，在富平县黄河之畔交战，大败狼莫，斩杀敌人五千人，使得被羌人掳掠去的一千多人得以归还，获得十多万头牛、马、驴、羊、骆驼，狼莫逃走。
西河郡的羌人、虔人部落一千人（《资治通鉴》作一万人）前往度辽将军邓遵处投降，陇右地区平定。
元初五年（118年），度辽将军邓遵，收买上郡羌族全无部落的雕何，刺杀了狼莫。
自从羌人反叛汉朝廷，十余年间，军费开支巨大，共计二百四十多亿，国库枯竭，边疆及内地百姓的死亡人数，多得无法统计，并州、凉州两州，因此而空虚衰败。
零昌、狼莫死后，羌族各部落瓦解，长安三辅三辅和益州诸地，不再有战争的警报。
因度辽将军邓遵是邓太后的堂弟，所以朝廷的封赐十分优厚。朝廷下旨，将邓遵封为武阳侯，享有三千户食邑。
中郎将任尚不满，与武阳侯邓遵，争夺功劳。
武阳侯邓遵于是上书朝廷，弹劾虚报中郎将任尚道：
“中郎将任尚，虚报斩杀羌人数量、接受羌人贿赂，违背法律，贪赃枉法，贪赃达一千万钱以上。请朝廷严厉处罚。”
元初五年（118年）十二月十八日，朝廷用囚车，将中郎将任尚，征召到京师，在闹市斩首，尸体暴露街头，财产全部没收。
一代豪杰任尚，就这样蒙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