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影响的真相
午夜时分的机甲库本该安静得只有润滑油滴落的声音，此刻却被一曲跑调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填满。林夜差点从维修架上摔下来，他金属化的右手本能地抓住头顶的横梁，在钢梁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
“白泽！“他对着空气喊道，“关掉音乐！“
音响里的钢琴声切换成了萨克斯版，音量反而更大了。莫璃从锈铁骑士的脚部维修舱探出头，护目镜上沾着蓝色的液压油，像戴了副滑稽的彩色眼镜。
“想不到你家机甲还是个老歌迷。“她跟着荒腔走板的节奏摇头晃脑，扳手当成话筒举到嘴边，“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林夜刚要反驳，机甲内部的通讯器突然传出电子音：[根据情感数据库分析，此曲目最适合当前场景]白泽的声音带着不怀好意的波动，[月光、密闭空间、年轻男女...需要我切换成《今夜无人入睡》吗？]
“切回系统语音。“林夜敲了敲控制面板，却听见背后传来莫璃的窃笑。他转身时，女孩正用沾满机油的手指在机甲外壳上画爱心，旁边写着“林夜️老歌“。
“我修好了主音响系统。“莫璃跳下维修架，落地时辫子上的金属发卡叮当作响，“作为回报，锈铁骑士决定给我们来点背景音乐。“她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你从来没给它装过娱乐模块，对吧？“
林夜摇头。月光透过天窗照在机甲外壳上，那些原本生锈的部位现在泛着奇异的蓝光。自从上周从D7实验室回来后，锈铁骑士就时不时表现出“个性“，比如今早自主调整了涂装，把雷烬派人喷涂的编号改成了笑脸图案。
“可能是共生率超过35%的副作用。“他伸出右手，金属纹路与机甲外壳上的光芒同步脉动，“我能感觉到它在...开心？“
莫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机甲外壳的某个部位：“那这个呢？“
一阵强烈的共振顺着金属手臂传来，林夜眼前闪过陌生的画面：地下深处的巨大空间，七根金属柱环绕着台银色机甲，柱子表面刻满与林月病房里相同的符号...
“嘶——“他猛地抽回手，“这是什么？“
“锈铁骑士的记忆碎片。“莫璃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父亲的理论，机甲会记录每个驾驶员的情绪峰值。“她拍了拍机甲外壳，“刚才那是二十年前，韩老第一次驾驶它时的记忆。“
音响系统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进行曲。[检测到关键词]白泽愉快地宣布，[播放对应BGM《英雄今日得胜归》]
“闭嘴白泽！“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随即因为这份默契笑出声来。笑声中，林夜注意到莫璃鼻尖上沾着的一点机油，形状像颗小星星。
食堂的“特供饮品“窗口前排着诡异的队伍。新生们脸色惨白地盯着前方，有个金发女孩甚至抱着垃圾桶干呕。林夜伸长脖子，看到窗口里的刘婶正往杯子里倒入某种冒着紫色泡泡的液体。
“今日特饮——涡轮增压机油咖啡！“刘婶的义眼兴奋地转动着，“加入纳米清洁剂，喝一口保准你从里到外锃光瓦亮！“
莫璃在背后推了林夜一把：“你的专属饮品来了。“
“我不...“
“别装了。“莫璃鼻尖上的小星星还在，今早她故意没擦掉，“昨天你偷喝我咖啡时，金属手指都开心得发粉光了。“
林夜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反驳。自从味觉开始丧失，只有那些含有金属成分的奇怪饮品能让他产生“味道“的幻觉。他硬着头皮走到窗口前，刘婶的大嗓门立刻引来一片同情目光。
“哟！我的金属小伙来啦！“她舀了勺闪着金属光泽的粉末加入杯中，液体立刻沸腾起来，“老规矩，多加了点焊锡膏。“
林夜接过杯子，指尖感受到的温度直接转化为“香气“信号。在周围学员惊恐的注视下，他喝下一大口——味蕾依然毫无反应，但金属化的食道传来奇妙的振动，仿佛有人在胸腔里演奏微型编钟。
“怎么样？“刘婶凑近问，义眼对焦时发出“咔嗒“声。
“像...被雷劈中的铜像。“林夜诚实回答。这描述引来一片哄笑，连严肃的玛莎副官经过时都忍不住嘴角抽动。
刘婶大笑着又给他加满，杯底与托盘相碰时发出特殊的咔哒声。林夜低头，发现托盘上刻着微型密码——是机甲部队常用的坐标标记。
“喝完了把杯子还我。“刘婶眨眨正常的左眼，“这种特制杯可不能外带。“
林夜点头，余光瞥见莫璃正在和红发小雨交头接耳。小雨今天把电路板纹身改成了闪烁的爱心图案，正对着路过的高年级学员疯狂明灭，吓得对方差点打翻餐盘。
“看那个。“莫璃突然挤到他身边，指着食堂角落的贵族学员团体。洛克的小团体明显分裂了，跟班A正偷偷把什么东西塞进书本，跟班B则假装不经意地挡住监控摄像头。
“打赌吗？“莫璃眼睛亮晶晶的，“我赌五学分是情书。“
“我赌警告纸条。“林夜想起今早看到跟班A在机甲史课本上写写画画，“他的笔迹和上周出现在我储物柜的一样。“
莫璃惊讶地挑眉：“你居然会注意这个？“
“平民的生存技能。“林夜轻声说。突然，他的金属手臂不受控制地振动起来——是锈铁骑士在召唤。没等他起身，食堂的玻璃窗突然被阴影笼罩。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窗外，那台黑色门卫机甲正缓缓飘过，它胸口的金色核心比昨天又明亮了几分。更可怕的是，机甲头部转向食堂的瞬间，每个学员的神经接驳芯片都传来刺痛。
“又在日常巡逻...“刘婶故意用勺子敲打锅沿打破寂静，“快吃！今天的合成牛排再不吃就长腿跑啦！“
笑声重新响起，但变得勉强而紧张。林夜低头喝光机油咖啡，发现杯底粘着个小芯片——刘婶刚才用磁力戒指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的。
“我去还杯子。“他对莫璃使个眼色，却发现小雨已经蹦蹦跳跳地跟了上来，红发像团燃烧的火焰。
“别单独行动，金属帅哥。“她吹着泡泡糖，纹身变成警告标志，“雷烬的走狗们最近可殷勤了。“
果然，林夜刚走到回收处，就有两个警卫状似无意地靠近。他假装手滑摔碎杯子，实则趁机踩住那片芯片。小雨立刻上演夸张的碰瓷表演：“哎呀我的机械性关节炎发作啦！需要立即治疗！“她倒地时精准地抓起芯片塞进袜子里。
警卫们手忙脚乱地想要扶她，却被突然出现的杰克拦住。“我来处理。“他的机械义肢发出不自然的嗡鸣，左眼闪烁着与黑色机甲相同的光，“你们去检查二楼。“
当警卫离开后，杰克突然压低声音：“钟楼地下，午夜。“他的义肢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玛莎副官说...带上有蜂蜜罐的人。“
林夜瞳孔骤缩。蜂蜜罐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连莫璃都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
“你的手...“小雨突然指着杰克的义肢连接处，那里的皮肤正泛起金色纹路，“在同步？“
杰克痛苦地点头：“越来越难控制了。“他卷起袖子，露出蔓延至肩膀的金属化部分，“门卫在召唤所有半机械体...包括你，林夜。“
食堂突然断电三秒。当应急灯亮起时，杰克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地上留着几个用机油画的箭头，指向后厨方向。
“这家伙该去学美术。“小雨吹破一个巨大的泡泡，“走吧，金属男孩，该去见见我们的地下党了。“
维修间里正在上演一场另类音乐会。小雨用不同型号的扳手敲击机甲零件，演奏着走调的《野蜂飞舞》；老黄配合节奏表演拖把舞，动作灵活得完全不像个老人；连严肃的韩老都坐在轮椅上用机械臂打着拍子。
“我们学院最缺的不是机甲师。“莫璃啃着偷来的能量棒吐槽，“是精神科医生。“
林夜忍不住微笑。他的金属手指跟着节奏在桌面上敲击，没注意控制力道，直接敲出五个凹坑。角落里传来“喵“的一声——是校园流浪猫“齿轮“，它正把林夜掉落的金属碎屑当玩具扑来扑去。
“看！你家主子来查岗了。“小雨停止演奏，从口袋里掏出小鱼干。齿轮却高傲地转身，跳上林夜的膝盖，在他金属化的右手上舒服地蜷成一团。
“叛徒猫。“小雨撇嘴，“明明是我天天喂你。“
齿轮只是打了个哈欠，开始用脑袋蹭林夜的手腕——那里有块特别温暖的金属区域。莫璃突然凑近观察：“它在充电？“
确实，猫咪接触的部位正微微发光，而齿轮的皮毛间隐约可见细小的静电火花。更奇怪的是，林夜能通过金属手臂感知到猫咪的心跳节奏，甚至“听“到它喉咙里呼噜声的振动频率。
“超频共情能力的延伸。“韩老若有所思，“理论上，任何振动都能...“
他没能说完。齿轮突然炸毛跳起，以与肥胖体型不符的敏捷窜进锈铁骑士敞开的驾驶舱。一阵叮铃哐啷后，机甲的主显示器突然亮起，投影出一段模糊影像——是林月！她正在医疗舱里用金色光粒组成某种复杂的模型。
“月月！“林夜冲向前，却被韩老的轮椅拦住。老人面色凝重地指着影像角落：那里有个几乎不可见的黑色阴影，正从医疗舱的排水口缓缓渗出。
“他们找到她了。“韩老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比预计的快得多。“
影像突然中断。齿轮得意洋洋地从驾驶舱跳出来，嘴里叼着个微型投影器——这显然不是机甲原有设备。小雨吹了个口哨：“好猫咪！今晚加鸡腿！“
莫璃却脸色发白：“这是军方最新型的监控设备...怎么会...“
“因为学院就是个巨大的监控笼。“老黄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沙哑，“我们每个人都是实验品。“他掀起衣领，露出后颈的接驳端口——那里正在渗出金色的液体。
林夜的金属手臂突然剧烈疼痛。那些纹路如活物般向肩膀蔓延，在锁骨处组成与黑色机甲完全相同的图案。更可怕的是，他脑海中响起妹妹的声音，这次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哥哥...钥匙在...“
整面墙突然爆炸。烟尘中，雷烬的黑色机甲如噩梦般浮现，它的光学镜锁定了林夜。但没等它行动，一个意想不到的干扰出现了——齿轮炸着毛跳到机甲脚部，疯狂抓挠它的液压管。
“就是现在！“小雨拽起林夜和莫璃就往秘密通道跑，“让猫咪英雄争取时间！“
韩老的轮椅自动跟上，老黄则留下断后——他从清洁机器人里抽出把造型古怪的武器，对着黑色机甲射出蓝色光束。林夜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齿轮灵巧地跳上机甲头部，一爪子拍在它的主摄像头上。
“这边！“小雨推开伪装成墙壁的面板，“通往钟楼的地下通道！“
通道里弥漫着陈旧机油的气味，墙壁上满是涂鸦和刻痕。林夜边跑边检查小雨给他的芯片——刘婶留下的情报显示，军方将在明晚转移林月至“最终实验场“。
“还有22小时。“莫璃气喘吁吁地说，“足够我们...“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通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巨兽正在苏醒。林夜的金属手臂不受控制地指向声源，那些纹路明亮得几乎透明。
“不是我们找它。“韩老的轮椅在颠簸中依然平稳，“是它在召唤我们。“
转过最后一个弯，众人猛地刹住脚步。通道尽头是扇巨大的金属门，门上七道锁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而门前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玛莎副官，她向来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制服上沾着血迹。
“太晚了。“她举起通行卡，身后的门锁一道接一道开启，“门卫已经...“
震耳欲聋的咆哮从门后传来。林夜感到全身血液都凝固了——那不是机械的声音，而是某种活物的嘶吼。当最后一道锁开启时，玛莎转过身，她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与林月相同的金色：
“欢迎来到真正的机甲学院。现在，见过人类的创造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