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齿轮与心跳
机甲学院的淋浴间水流冲击在林夜背上，泛起不自然的金属光泽。他盯着自己右臂，从指尖到肘关节已经变成哑光金属，皮肤与机械的交界处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热水流过时，金属部分竟像真实皮肤般微微发红——这是今早才出现的新变化。
“平民，超时了！“隔间门被踹得震动，洛克的声音混着水流声传来，“训练舱只对贵族学员开放到八点！“
林夜关闭水流，金属化的右手按在门锁上。瞬间，整个淋浴间的供水系统结构在脑海中立体成像，他“看“到洛克背后还有三个跟班，更远处是抱着数据板的莫璃。这种感知能力上周还没有。
“我说了，训练舱是轮流使用。“林夜推开门，水珠从发梢滴在洛克擦得锃亮的靴尖上。他故意甩了甩右手，水珠在金属表面弹跳的样子让贵族学员后退半步。
莫璃从人群后挤过来，护目镜推在乱蓬蓬的头顶：“教务长找你。“她故意用数据板挡在两人之间，上面闪烁着伪造的调令，“关于你的机甲适配测试。“
走廊的灯光比往常刺眼。林夜发现自己的瞳孔调节能力越来越强，甚至能看清十米外墙面上微型摄像头的转动轨迹。这些变化应该告诉韩老，但老人最近总被军方高层叫去开会。
“你该看看这个。“莫璃突然拽着他拐进维修通道，从工装裤口袋掏出个透明小袋，里面是几块暗红色晶体，“从厨房垃圾箱捡到的，真正的地球巧克力。“
林夜接过时，晶体在金属指尖碎成粉末。曾经能让他和妹妹高兴一整年的奢侈品，现在只是些毫无气味的碎屑。他机械地把粉末倒进嘴里——味蕾已经无法识别任何味道。
“又丧失了什么感觉？“莫璃的声音突然靠近，她踮脚检查林夜变得过于清澈的眼球，“上周是嗅觉，这次是...“
“味觉。“林夜推开她，“不重要。“但胃部抽搐的饥饿感提醒他，身体依然需要食物。
食堂的合成肉排像橡胶般难以下咽。林夜强迫自己吞咽时，莫璃突然把个锈迹斑斑的铁罐推过桌子。罐体上模糊的“百花蜜“字样让他手指一颤——这是旧时代才有的天然食品。
“别那副表情。“莫璃拧开罐子，里面所剩不多的蜂蜜已经结晶，“反正我也尝不出区别。“她掰下一块塞进林夜嘴里，“就当是...机甲润滑剂的口感测试。“
结晶在舌尖缓慢融化。林夜瞪大眼睛——甜味！不是通过味蕾，而是某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的化学信号模拟。他抓住莫璃的手腕想说什么，却看到女孩身后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向他们。
“小心雷烬。“莫璃压低声音，手指在桌面敲出密码节奏——这是她父亲在机甲部队服役时用的暗号，“他今早调阅了所有与你接触过的人员记录。“
林夜收回手。蜂蜜的甜味还残留在齿间，但更强烈的是金属部分传来的刺痛——每次情绪波动都会加速转化。他看向食堂窗户，玻璃反光中的自己已经越来越不像人类。
下午的神经接驳训练成了折磨。标准接驳器无法识别林夜半机械化的神经系统，每次尝试都引发剧烈头痛。当第十次失败时，他听到洛克那群人的嗤笑。
“需要特殊接口吗，怪物？“贵族学员踢了踢林夜坐着的训练舱，“或者我帮你把脑子也换成机械的？“
林夜握紧拳头，金属手指在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凹痕。突然，一瓶冷却液砸在洛克脚边，爆开的蓝色液体溅满他的定制军靴。
“抱歉手滑~“莫璃从二楼维修平台探出头，护目镜闪着危险的光，“不过根据《机甲维护条例》第17条，非技术人员不得进入训练区哦？“
等洛克骂骂咧咧离开，莫璃才顺着维修梯滑下来。她递给林夜一个改装过的神经接口：“试试这个，我调整了信号转换率。“
接口接入的瞬间，训练舱突然发出悦耳的启动音。林夜眼前展开二十七层操作界面，比标准版本复杂十倍，却异常清晰。他下意识伸手，虚拟界面随着指尖流动，仿佛是他意识的延伸。
“这...不是学院技术。“
“我父亲研究的生物神经适配系统。“莫璃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他去世前最后的作品。“她指向接口内侧的刻痕——“致我的小狐狸“。
林夜想起妹妹。最后一次见面时，林月也这样指着医疗舱玻璃上的刻痕——那是他用指甲刻下的“月“字。他突然抓住莫璃的手，在她掌心画出密码：“今晚机甲库，给你看个东西。“
锈铁骑士在月光下像头沉睡的巨兽。林夜打开隐藏舱门，露出父母留下的研究笔记。烧焦的纸页上，母亲清秀的字迹记录着令人心惊的内容：
“门后并非外星科技，而是人类失落的半机械基因...林月体内的金光不是疾病，是进化...“
莫璃的手指悬在“进化“二字上方：“所以学院才这么紧张？他们害怕...“
金属碰撞声从库房深处传来。林夜瞬间熄灭照明，把莫璃推到机甲背后。他的金属手臂自动进入战斗状态，指尖延伸出细长的探测针——这是三天前才出现的能力。
“出来。“林夜对着黑暗说道，声音冷得像机械合成音。
阴影中走出个佝偻身影。韩老的轮椅不见了，他靠着机械左臂支撑身体，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别紧张，孩子。“老人咳嗽着，吐出的血丝里闪着金属光泽，“我只是来警告你，雷烬已经申请将你纳入'特别监护'。“
莫璃倒吸一口气。林夜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学院地下实验室里那些半人半机械的“试验体“，都是从“特别监护“名单消失的。
“还有更糟的。“韩老递来一块数据板，上面是林月的实时监控。女孩悬浮在医疗舱里，周围的金色光粒组成诡异的几何图形，“她的转化速度加快了，因为你的共生率突破30%。“
林夜感到金属部分向心脏蔓延。他转向莫璃：“现在你明白了？接近我很危险。“
出乎意料，女孩反而上前一步。她摘掉护目镜，浅褐色眼睛在月光下像两枚温润的琥珀：“我父亲说过，恐惧才是真正的危险。“她指向数据板上某个读数，“看这里，你妹妹在试图传递信息。“
林月周围的光粒组成了七个齿轮图案，与林夜金属部分上的纹路一模一样。韩老突然剧烈颤抖：“七卫士...她感知到了门之守卫者的苏醒！“
警报声骤然划破夜空。学院各处的广播同时响起：“所有学员立即返回宿舍！重复，立即返回宿舍！“伴随着刺耳的电子杂音，林夜清晰听到雷烬的补充命令：“特别关注目标A-17。“
“走！“韩老推着两人向维修通道移动，“莫璃知道废弃的3号通风井，它能通到...“
一声爆炸震得机甲库颤抖。林夜在摇晃中扶住莫璃，女孩的体温透过工装服传来，让他金属化的部分产生奇异的温热感。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在变成完全机械的生命体之前，他还想再次真实地感受——感受蜂蜜的甜味，感受夏夜的风，感受另一个人类手掌的温度。
“跟我来。“他抓住莫璃的手，金属与血肉相触的地方迸出细小的蓝色火花，“我知道怎么启动锈铁骑士的隐藏模式。“
当库房大门被等离子炮熔毁时，月光透过穹顶照在机甲上。林夜看到自己完全金属化的右手，此刻正与锈铁骑士的控制核心产生共振——那些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流动着，拼出三个字：
“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