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穿成元修,傀儡我不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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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宇文泰

七月初五,晨曦微露,熹微之光将洛阳宫城的琉璃瓦染上浅金,空气中尚带清冽凉意。

通往太极殿的宽阔甬道上,两道身影并肩而行,身后跟着几名低眉敛目的随从。

左前侧,正是权倾朝野的大丞相高欢。

今日一身深紫朝服,面色沉稳,步履从容,目光偶尔扫过两侧肃立的卫士,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稍落半步,躬身陪侍的,则是司马子如。

他脸上堆着恭谨笑容,小心翼翼地跟着高欢的步调。

“大丞相,”司马子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歉意,“上次演武场拟旨一事……属下确思虑不周,本该先行禀报。只是当时紧急,未曾想……陛下会临时改动名单,还……还加封了贺拔胜……”

他微微侧头,窥探着高欢的反应。

高欢嘴角勾起一丝看似随和的笑,侧脸看他一眼,语气轻松地摆手:

“子如啊,区区小事,何必挂怀。况且当时仓促,陛下那几笔封赏,无伤大雅,碍不着大局。”

话虽如此,高欢心中却并非真不在意。

演武结束后,他独处时反复回味元修的言行。

这皇帝看似被玩弄于股掌,一副唯唯诺诺的草包模样,可细究起来,却总有几分不对劲。

别的罢了,最让高欢在意的,是元修竟敢在他离洛阳前,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禁军——提拔独孤信领羽林军。

这份胆色与时机拿捏,绝非纯粹傀儡所能。

“这小子,”高欢心底冷哼,“恐怕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还是有些手腕的。”

因此,这几日,高欢非但未放松监视,反而吩咐下面盯得更紧。

元修私下与何人接触?可曾单独召见哪位大臣?

一举一动,皆需记录在案。

这些琐碎情报,正由司马子如负责汇总。

若无重大异动,通常五日一报。

今日,恰逢汇报之期。

“陛下这几日,朝会之后如何?”高欢状似不经意问道,目光依旧平视前方。

司马子如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纸笺,上面蝇头小楷密录近况。

他凑近一步,低声道:

“回禀大丞相,这五日来,陛下下朝后,斛斯椿与贺拔胜各入宫一次,皆得接见。此外,并无其他特别引人注目者入宫……”

他顿了顿,补充:

“哦,对了,还有演武场上抢眼的独孤信。据内侍回报,此人这几日曾三次遣人通报,欲面圣谢恩,但……陛下皆让内侍以‘圣躬乏累’或‘改日再宣’为由回绝。他二人,至今尚未单独见过。”

“哦?”

高欢闻言,眉梢微挑,脚步似乎都慢了一丝,“这倒奇了……独孤信是他亲口封赏,新官职亦是他当场赐下,为何反而又不肯见?”

一时间,高欢也有些捉摸不透元修心思。

“陛下日常起居,可有异常?”

司马子如不敢怠慢,续道:

“饮食到如常,只是近几日让御厨用盐腌制羊肉,风成肉干,然后食用……”

“每日睡前,常做些奇怪举动。内侍形容,赤膊双手撑地,身子上下起伏;或躺于软垫,双手抱头,腹部用力,来回坐起。每次皆折腾得大汗淋漓,而后沐浴更衣入睡。”

“嗯?”高欢对这闻所未闻的“锻炼”方式略感怪异,但听来似乎只是强身健体,不似暗中谋划。

司马子如接着说:

“另,若朝会结束得早,陛下偶尔会带几名贴身内侍与一小队禁军出宫骑马散心,多是射箭打靶。他对弓箭兴趣甚浓,吩咐将各式弓箭集齐,一一试射。据下面人回报,皆在洛阳近郊,未发现不妥。”

“后宫呢?”高欢声音低沉几分。

“后宫方面,”司马子如连忙道,“自演武那日后,陛下兴致似颇高。当晚临幸了贵华夫人李翠萱,次日则是左昭仪高傲霜。这几日,也多是此二人在轮流侍寝。”

高欢眼神微动,追问:“那……斛律金送来的那位敕勒美人,右昭仪斛律凌香,陛下未曾临幸?”

“回大丞相,内侍明确回报,没有。”

司马子如答道,“据说,掌事内侍还曾婉言提醒,言后宫嫔妃众多,别冷落右昭仪,当雨露均沾。陛下却说,斛律右昭仪年方十六,年纪尚轻,身子骨未全长开,让她再安心在宫中教养两年,不急。”

“哦?十六岁……年纪尚轻?”

高欢听到这话,眉头不自觉地紧紧锁起。

他心中盘算,自己视若珍宝的长女高氏,今年刚十五。

他原本计划,便是将长女送入宫中,立为元修皇后,以此彻底巩固高家与皇权的联姻。

可元修这番“年纪尚轻,再养两年”的言论,让他心里猛地一沉。

“若我女儿嫁过去,他也找这借口,不肯临幸,那……”高欢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脑中快速分析:左昭仪高傲霜,高乾之妹;贵华夫人李翠萱,老臣李冲后人。

皆是汉家世族女子。

“哼,这小子,偏爱汉家女儿?”

念头一闪,立刻又觉不对,“不……不对!非简单喜好!高乾是我倚重宗亲,李冲家几代大魏为官,在汉人士族中颇有声望。他亲近此二女,分明是在向高乾和李家示好!是在拉拢人心!”

一个初步判断在高欢心中形成:这个元修,心机远比表面深沉得多!

“不行,”高欢暗下决心,“这小子越发不简单。在我离洛阳前,必须得和高乾好好商讨一次!”

晨光熹微,甬道幽长,二人的身影在宫墙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百官按品级序列鱼贯而入,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殿外晨曦中的喧嚣。

偌大的太极殿内,气氛肃穆得近乎凝滞。

除了权倾朝野的高欢,依仗“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殊荣,依旧迈着不疾不徐的方步,神态自若走向显赫位置外,其余文武,无不屏息凝神,足尖点地,踩着细碎急促的步子——“趋”,快步奔向各自班位,站定后便如泥塑木雕,不敢稍有懈怠。

衣袂拂动的微风,是这寂静大殿里唯一的声息。

御座之上,元修身着十二章纹冕服,面沉如水,目光看似平淡扫过阶下群臣,心思却早已飘远。

‘这个时代的弓……’他不动声色地想着,‘武库所藏,角弓居多,硬弓为主,反曲设计的影子都难寻。不过,那些木材、筋、角,韧性强度尚可,用来做复合弓臂,大有可为……’

念头一转,又掠过后苑。

‘风干羊肉,让御膳房试制了,味道还行,就是盐!他奶奶的,全是核桃大的粗盐疙瘩,非得捣碎磨末再抹,着实费事。’

元修微蹙眉,‘可惜,我不懂井盐、池盐精炼之法,总不能凭空变出细盐。眼下只能让军士舂捣。只要腌制得当,放个十天半月不变质,将来行军,倒是极方便的口粮……’

正沉浸其间,御座之下,按朝会流程,轮到门下省启奏。

一名绯袍官员恭谨出列,躬身奏道:

“陛下,关中西道大行台贺拔岳将军所遣使者,已于昨夜抵京复命。人,正在殿外候旨,陛下是否宣召?”

元修闻言,思绪瞬间被拉回。

贺拔岳?

他心里微动,‘动作真快,前脚刚接加封圣旨,后脚谢恩使者便至。’

看来,贺拔岳对朝廷示好,相当积极。

“哦?”元修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兴趣,声音平稳传下:“既是贺拔大将军使者,星夜赶路,辛苦了。宣。”

“遵旨!”那官员应声,转身朝殿门示意。

片刻,殿门再启,光线涌入,映照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步入。

为首者,年约四十许,中年文士,面容清癯,步履沉稳,眼神透着干练。

礼毕,他先直身,朗声道:“臣,贺拔岳将军帐下行台郎中冯景,参见陛下!景奉贺拔将军之命,忝为正使,特来复命!”

冯景话音刚落,身后那人便上前一步。

这一步,沉稳如岳,落地无声,却仿佛令整个太极殿的地面都微微一沉!

所有目光,包括御座上的元修和丹陛下的高欢,都不由自主地被牢牢吸引。

此人身量高大,肩宽背厚,却并不显得格外魁梧,只因他立在那里,自有一股磐石般的凝重之气。

身上所着,亦是北魏官袍,但样式略显宽大简便,衣襟袖口等处,用了鞣制过的细软皮革镶边,隐约可见鲜卑风格的暗纹刺绣,而非丝绸。

然而,最夺人眼球的,是他那张脸。

与其说是脸,不如说首先撞入视线的是一蓬浓密、卷曲、近乎野蛮生长的黑色胡须。

这胡须并非精心修饰的美髯,带着蓬勃的力量感,从两鬓蔓延至下颌,几乎吞噬了下半张脸的轮廓,只余高挺鼻梁与一双眼睛在外。

而那双眼睛……

深邃如不见底的古井,瞳孔纯黑。

眼神初看平静无波,甚至带着武人的锐利直接,但细观之下,便能在那平静之下,感受到一种被极力压制和内敛的复杂光芒。

那里沉淀了太多东西——风沙、战火、算计、隐忍,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洞察力,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可被迅速剥离表象,直抵核心。

因浓须遮掩,加之那双眼眸透出的超龄沧桑,让人无从判断其确切年纪。

说他三十余,眼神太过老练;

说他年过四十,可站姿、肌肉线条又充满了力量和随时可以勃发的张力。

岁月在他身上刻下深印,却又被某种更强大的内在力量所模糊、覆盖。

腰间束宽厚皮带,无繁复玉饰,只有一个样式简单、略显磨损的皮囊袋,不知内装印信,还是别的什么要物。

整个人透出一种不尚浮华、极端务实的气质。

他静立那里,不像冯景带着文士儒雅机锋,也不似殿中武将的张扬粗犷。

他更像一柄被精心包裹、藏于厚重剑鞘中的绝世兵刃,看似朴实无华,甚至粗粝,但那隐隐透出的沉甸甸份量和不易察觉的锋锐感,却让任何有眼力者都不敢丝毫小觑。

就在众人屏息打量之际,这大胡子再次躬身,而后抬首,声音低沉有力,带着独特的、略显沙哑的磁性,每个字都似从胸腔深处发出,清晰回荡在寂静殿宇:

“臣,贺拔岳将军帐下领府司马,宇文泰,参见陛下!泰为副使,特来觐见!”

宇文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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