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归家
东海浩瀚无垠，妖兽密布，岛屿如天上繁星般鳞次栉比。
此地的执牛耳者镇海宗虽有金丹真人坐镇，却仍是鞭长莫及，无法顾及到海中的万千岛屿。
因故，才有了东海这个散修圣地。
尽管时常有妖潮冲击，修士也好，凡人也罢，如同麦子般一茬一茬地被相继割倒。
但等到来年，又会有数不清的幼苗长出来。
钟家，就是这样一根幼苗。
他们一家所处的岛屿，名为落羽，相距陆地约五千里，不算近，但也不算太远。
太近，岛上资源早已被瓜分殆尽，难有出头之日。
太远也不行，越靠近深海，妖兽的实力越强，搞不好一头三阶妖兽上岸，顷刻间屠光整个岛。
落羽岛的位置不近不远，又有三大筑基家族坐镇，无论从哪看，都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月上枝头，清冷的光辉洒落大地，海风自波光粼粼的海面席卷而来，带着一股逼人的喧嚣。
“爹，下次咱还是走小路吧。”钟继业揉捏着有些酸软的大腿，气喘吁吁对钟业抱怨道。
“这绕得也太远了。”
海上昼夜温差极大。
晌午热得要命，晚上又冻得人瑟瑟发抖。
可饶是如此，父子二人这一个多时辰来马不停蹄地赶路，也把他们累得满头大汗。
钟业闻言目光微微闪了一下，没有搭话，而是望向前方不远处那道宽厚的城墙。
一个身穿铁甲的修士站在城门前，高声大喝：
“酉时已过，外岛之人只进不出，若有事明日再来！若是内岛之人，出示令牌方可入内！”
落羽岛分为内岛和外岛。
内岛筑有高大的城墙防御妖潮，有二阶阵法师布置的防御大阵，有护岛卫日夜巡逻。
就算妖潮冲击。
只要躲在内岛不出去，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
而外岛临近海岸，平日尚有妖兽时不时上岸骚扰，若是妖潮果真来袭，便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内岛诸般好处，可不是寻常人能住的，需要付出的代价对寻常人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钟业十余年的打拼，给儿女积攒下最值钱的那份家底，正是内岛那套两进的宅子。
“你们两个，可以进去了。”
守城修士接过父子二人的令牌，一番仔细检查后还给他们，对身后同袍轻轻颔首，示意放行。
......
“爹和大哥回来啦！”父子二人刚刚进门，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就从门柱后面传来。
紧接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扑过来。
钟业顺势一把将其抱起，点着她的鼻尖问道：“青雪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惹你娘生气？”
小丫头名叫钟青雪，年方六岁，是他的小女儿。
十多年前钟业来到东海时，几个孩子都还小，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实在分心乏术。
尤其是出门赚取灵石的时候。
带上他们，诸般不便。
可是把四个孩子扔在家里，心中也无法安稳。
如此身心俱疲地撑了大半年之后，在一次归家的路上，钟业从劫修手中救下一对父女。
那个父亲护女心切，以一敌二和劫修缠斗，根本不是对手，不过是仗着一口气硬撑。
实则早已油尽灯枯。
他看到钟业从阴影中跳出来，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两个劫修，心气一散，当即驾鹤西去。
那对父女相依为命。
大的一走，小的无处可去。
钟业出于恻隐之心，就收留了她一段时间。
一来二去，两人不知怎的就看对眼了，三年守孝期一过，对方就嫁给钟业做了继室。
钟青雪便是她所生。
“我今天可乖啦，娘下午还夸我来着。”钟青雪昂着小脑袋，一脸骄傲地哼唧道。
“咦？大哥，你拿的什么？”
“糖葫芦吗？”
小丫头的眼睛很尖，瞥到钟继业手里拎着一个纸包，顿时两眼放光，扭动着身子想要下去。
钟业笑呵呵地放她下来。
钟青雪瞬间又扑到钟继业腿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大哥！是不是糖葫芦？”
钟继业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青雪真聪明，一猜就中。”笑眯眯把纸包递到她手里。
“一串是你的，一串是...嗯，青山去哪了？”
钟青山是钟业的四子，和钟青雪一胎双生。
钟青雪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抿着小嘴：“他在后院玩呢，我帮他拿过去。”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说话，噔噔噔地跑向后院。
钟业嘴角微微一扯，神情古怪地看着钟继业。
“咋了，爹，你看我干啥？”
注意到父亲的眼神，钟继业不由感到一头雾水。
钟业笑了笑：“没事，我去灶房找你兰姨，你不是给老三买了书吗？给他送过去吧。”
......
所谓钟继业的兰姨，其实是钟业的继室。
她闺名沈兰，不过按照此界的风俗，女子出嫁之后从夫姓，旁人一般称呼她为钟沈氏。
“娘在做饭呢，你们自己玩...呃，是夫君回来了？”
钟沈氏听到灶房外面传来脚步声，原以为是自己的一对儿女，结果扭头看到钟业走进来。
“饭还得等一会儿，夫君饿了？”
钟业摇了摇头，轻声道：“遇到点小麻烦，需要一些灵石......家中还剩多少？可还宽裕？”
钟沈氏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复又快速收起，笑着说道：“还算宽裕，夫君要拿多少？”
钟业蹙眉不语，目光幽幽地望着钟沈氏。
“好吧，只剩下不到十枚灵石了。”钟沈氏知道夫君心思敏捷，只好苦笑一声道出实情。
“其实本来应该再多些的，但前几日请医师花费不少。”
“还有，今年都在传妖潮的事情，有没有妖潮妾身不知道，反正东西全都涨价了。”
钟业轻轻抚着钟沈氏的肩膀，轻声安抚道：“你这些年操持家里辛苦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何须与我说这些，为夫又不是来查账的。”
“倒是你，打肿脸充胖子，明明不剩多少，非要说宽裕，我若真的张口，你从哪里给我偷灵石去？”
钟沈氏垂下头，小声道：“可是，这么多年夫君第一次开口，想必是遇到什么急事。”
“实在不行，妾身变卖一些家中米...”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抬头正好对上钟业面无表情的目光。
夫妻二人沉默地对视片刻。
钟业表情一松，轻轻地抱住钟沈氏：“兰儿，此事你便不要管了，还没到这种地步。”
“为夫...自己想办法。”
而后他略微提高音量：
“不过，不许再打灵谷的主意！”
“那是咱们一家老小未来几个月的口粮！我还能喘气，干不出让妻儿老小饿肚子的事！”
钟业虽是呵斥，钟沈氏脸上却露出一丝安心，她将头侧靠在钟业怀中，轻声哎了一声。
“妾身晓得了。”
灶台中的柴火越烧越旺，连带着空气逐渐升温。
正当钟业打算干点什么时，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
“哇！呜呜呜”
钟沈氏听出是儿子的哭声，神色立刻恢复清明，欲挣脱钟业到外面查看一番情况。
身子却忽的一紧，被钟业更用力地抱住。
“夫君，你？”钟沈氏疑惑地抬着眼睛。
钟业嘴角挂着一丝莞尔：“不用去，钟继业惹出来的烂摊子，让他自个收拾去。”
随后他微微俯首，在钟沈氏耳边低语几句。
钟沈氏慢慢瞪大了眼：
“你连自己的儿女都算计...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