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沉睡收获

元禾道人自混沌胎息中醒转时，五色云霭间仍浮着未散的血腥煞气。十二巫祝殿的青铜祭鼎犹自嗡鸣，鼎身上新添的裂痕里淌着金乌残羽——那是妖族最后的溃逃印记。

三个甲子的光阴在指间凝成霜纹，却见青铜巨鼎虚影横亘三十三重天——那是神农氏执掌的人族气运图腾，鼎身铭刻的血色妖纹正寸寸剥落。

“妖劫尽了。“元禾抚过昆仑镜仿品，镜中映出十二道通天光柱。水部巫祝殿的玄冥重水尚未干涸，两具冰晶棺椁里封着巫祭残缺的法体；土部盘龙柱断作三截，地脉深处还嵌着半截妖皇指骨。自涿鹿之战后，这是巫祝殿第七次折损大巫血脉。

截教三千红尘客与十二巫祝殿修士结成四象诛妖阵，将北极之地涌出的十万妖众尽数镇压。但见不周山脚血云翻涌，九幽河畔白骨堆山，真仙境界的妖王俱被斩落云头，玄仙大妖亦被多宝道人祭起多宝塔砸碎妖丹，幸存的妖族金仙拖着残缺法相遁入归墟，玄仙大妖被锁在首阳山炼妖塔，真仙以下的孽畜则被削去横骨，沦为各洞天福地的守山灵兽。

巫祝殿的青铜灯盏明灭不定。水部折了两名掌雨巫祭，镇守弱水的玄冥旗断作三截；土部陨了位镇岳尊者，不周山残脉又塌了千里；最教人唏嘘的却是句芒殿前那株通天神木，竟有三片青叶无风自落——原是木部巫祭以本命精血催动燧木根系，生生困杀三头六首鬼车。人教记名弟子的紫府玉册上，两个真仙名讳已然黯淡，太极殿前两盏元神灯骤然熄灭时，玄都大法师挥动离地焰光旗，在八景宫檐角挂起两串引魂铃。

忽有剑鸣破空，度厄真人脚踏九品赤莲虚影自东海而来，顶上三花绽放七重玄光，每片莲瓣都流转着因果宿业。剑苍道人紧随其后，本命剑丸化作游龙绕体，七窍中喷吐的剑气竟凝成实质化的两仪阵图。二人周身道韵圆满，赫然已是玄仙巅峰气象。

“此番劫数...“元禾掐指推演天机，但见人族气运长河翻涌不息。人族气运长河暴涨三千里，只是河底沉淀的，尽是未成仙道的修士精魄与百万凡人的怨煞之气。未成仙道的修士骸骨堆积成山，凡间城池废墟里游荡着枉死魂灵。三皇五帝的功德金轮上，又添了七道血色纹路。

冥寒潭泛起涟漪时，青兕踏着二十四节气显化人形。牛三道人顶上三花绽作六瓣青莲，每片莲瓣都凝着先天浊气——终究是后天得道的精怪。

北冥寒潭倒映九重雷云时，牛三道人正踩着夔牛鼓横渡弱水。三千年未见的玄袍已染上混沌气息，头顶六瓣青莲随步生灭——到底是后天生灵化形，三花绽到第六品便再难凝实。倒是一旁踏着蟠桃枝的桃花仙子，周身流转五色烟霞，只是那三花虚影被先天浊气侵蚀，终究停在六品半凋之态。

昆仑墟断崖处传来轰隆道音。石灵道人将本命补天石嵌进息壤大阵，玄仙初境的炁息震落七颗天外陨星。这尊自不周山碎石中诞生的精怪，到底比不得那些龙凤劫前得道的先天生灵，十万里外的元禾看得分明：那新结成的顶上三花不过泛起五品微光，倒与镇元子门下清风明月之流相仿。

混沌云气漫过元禾真身时，三丈先天灵根正在月华里舒展枝叶。太初青莲不灭体泛起道纹，叶脉中流淌的造化精气凝成蝌蚪铭文——那是最初的进化退化法则具象。沉睡中的元禾恍若回到鸿蒙初判时，根系扎进盘古脊髓化作的灵脉，每一轮甲子便有一片枯叶坠入归墟，又在混沌中抽出新芽。

元神深处传来法则锁链崩断的铮鸣。元禾识海里浮现本源大道雏形，三枚道种中已有造化青莲破土而出。到底是混沌青莲残片所化，纵使跌落位格，仍比那些后天灵物多了分先天神性。

混沌未分之际，鸿蒙初辟之时，先天神魔便自大道本源中孕生，其形如万道玄光交织，其声若混沌雷音轰鸣。三千大道在祂们脊骨上流淌，阴阳五行于祂们血脉中轮转，举手投足间便是法则具现，吐息开合时自有天宪相随。

而先天灵根生于阴阳未判之隙，其根须扎穿混沌息壤，其枝叶吞吐太初灵光。非风云雷月之精炁所聚，亦非山石玉铁之顽物化形，更非虎豹鱼鸟之血肉胎胞。

虬根盘结处暗藏大道符纹，碧叶舒展时隐现天机谶语，看似枯槁老枝实则内蕴造化，观若死寂躯壳竟暗藏胎动——枝头新芽可孕混元道果，落叶归根能化三千世界。此等玄妙，恰似那混沌青莲承托盘古，又如若空心杨柳倒悬诸天，非生非死，非动非静，自成一方大衍之数。

混沌初开时诞生的先天灵根，其叶脉间流转的皆是鸿蒙灵气，枝桠上凝结的俱是大道谶纹。莫说洪荒修士见了要争得血染九重天，便是那些自诩执掌天道的先天神魔，亦要为其垂落一缕混沌道韵而折腰。寻常先天灵宝纵使能劈山断海，又岂及灵根吞吐间自成一方造化长河？

先天灵宝不过借天地法则逞威，先天灵根却是活着的法则胚胎。其根须每探入混沌一寸，便有先天道纹自虚空中显化；枝头结出的青果坠地即化洞天福地，落叶飘零竟成周天星斗。更难得那虬龙般的躯干里藏着永续生机——千年孕一花可助太乙金仙斩三尸，万载凝一实能教混元圣人窥大道。

论及镇压气运之能，纵是下品灵根亦能作定海神针，其根须扎入虚空便锚定三千小世界。反观先天灵宝，非极品者不过杀伐凶器，功德至宝更是需以无量量劫积累。须知混沌至宝如盘古幡、太极图者，不过五指之数；先天灵根虽稀，却尚有黄中李、苦竹、蟠桃等十二株镇压洪荒四极，此间玄机，恰似那鸿蒙未判时青莲托举洪荒，根茎所在处即是天命所归。

这便是先天灵根参透造化玄机后的威能，寻常金仙苦修万元会方能触及的大道法则，于他不过是舒展枝桠时抖落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