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声
应该吃好午饭再出发的。
离开奥瑟兰的一个小时后，艾登啃着干粮忽然有些后悔。
雪花满天，冷风呼啸，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冻得生疼，抓着干粮的手指都快要冷的失去知觉。
不过吃完午饭再走的话时间就太晚了，晚上赶路风险太大。
将又冷又硬的干粮艰难地咽下喉咙，艾登呼出一口热气，氤氲的白雾随之盛开在眼前。
真想早点回到房间里暖暖身子啊。
腰部被安娜的小手重新抓住，艾登微微侧过头，从怀中摸出一块面包：“还要吃吗？”
“不用了。”
安娜的双手从背后环绕过艾登的腰，比起初见时的态度，她现在对于直接触碰艾登似乎没了那么深的抵触。
这说明她正在慢慢向艾登敞开心扉、试着接受他，但一想到安娜可能过一阵就会被人领养，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艾登收起面包：“等到了瓦尔镇再好好吃一顿吧。”
“嗯。”安娜的回应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轻微。
过了一阵，她忽然喊了一声艾登的名字。
“艾登。”
这是安娜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陌生到让艾登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愣了片刻，艾登才反应过来刚刚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怎么了？”
“…你要把我送走吗？”
安娜的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消瘦、几乎没有重量的纤细身体。
送走？
艾登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意识到应该是昨晚和阿兰黛的谈话被她听到了。
她难道有不同的意见吗？
艾登没有隐瞒，这件事他本来打算回到瓦尔镇就告诉她的。
“是有这回事，我昨天已经拜托阿兰黛去找有没有愿意收养你的人家，如果有人愿意的话，等天气回转些我就带你回奥瑟兰。”
“为什么要赶我走？”安娜声音低沉、语气彷徨，环绕在艾登腰间的手臂用力了不少，展露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依赖表现。
“不是赶你走，我是雇佣兵，不适合也没有时间照顾你，你在正常的家庭里会过的更好。”艾登解释道，从小缺乏家庭关爱的他很清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是多么的重要。
然而，安娜却直白地表现出抵触：“我不想和别人一起生活。”
“为什么？”艾登忍不住发问。
在一个环境正常的家庭里生活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从安娜口中说出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我想和艾登一起。”
和他…在一起？艾登从未想到过这个答案。
艾登从一开始捡到安娜的时候就没想过这种未来，他是一名雇佣兵，天生和家庭相悖，把她转交给值得信赖的家庭抚养才是正解。
怎么会有人愿意和一个朝不保夕的雇佣兵生活？
艾登少见地显露出一丝手足无措，一贯的冷硬表情掀起一阵涟漪。
安娜从身后紧紧抱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哭腔，对艾登的依赖再也无法掩饰。
“我想和艾登一起生活。艾登把我从继母那里救了出来，给我温暖的住处和美味的食物，让我体验到从没感受过的温暖。”
“是艾登安慰我，答应要让我过上幸福的生活。”
“是艾登给我涂药，帮我治愈身上的疼痛。”
“是艾登拯救了我，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带我脱离了原本的糟糕环境。”
安娜第一次在艾登面前说出这么多话，言语中饱含的炽热情绪毫无保留地穿过刺骨的寒风，渗入艾登的体内。
听到少女发自内心的呐喊，艾登才意识到。
自己原以为微不足道的那些小事，在这个一直没有体会过幸福的少女眼中已经是足以铭记于心的大事。
安娜原本的生活是一片苦痛和凄惨，食不果腹、受尽折磨，而艾登的出现就像是一道照入黑暗的阳光，带来了温暖治愈的光明。
艾登抿着唇，语气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这么想吗？”
“真的。”安娜的回应带着哭腔，但声音中饱含的坚定却怎么都无法忽视。
她倔强地说着，语气里透着绝不服输的韧劲：“让我留在艾登身边吧，我什么都会做，不会拖累艾登的。”
只是相识了短短两天，她真的有那么依赖于自己吗？生性多疑的艾登还是忍不住在心底质疑。
也许她是害怕再遇上像她继母那样的人。
也许她是畏惧于换到新的环境，更想待在安全的地方。
身后是安娜小声的抽泣声，在心底斟酌了良久，艾登于寒风中长呼出一口气。
“好了，我知道了。”
他像是做出了以后艰难的决定。
“等回到瓦尔镇我会写信给阿兰黛，告诉她暂时不用去找人了。”
暂时，只是暂时而已。
艾登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
等到安娜渐渐意识到和自己在一起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到时候再麻烦阿兰黛一次吧。
“谢谢你！”
安娜激动地抱住艾登，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如果真的在一起生活的话，是不是该换一个地方？
既然已经决定多收留安娜一段时间，艾登很务实地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准备。
首先是房间，以后肯定不能像前天一样两人睡在一张床上。毕竟安娜其实没比他小几岁，只是身材上看起来比较娇小，继续睡在一起肯定不合适，也非常挤。
然后就是吃饭，这一点还是在旅馆解决，虽然多了安娜的那一份伙食，但多亏了狼人素材卖出的好价钱，短时间内不会太缺钱。
其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需要考虑，接下来一个月自己基本都会待在瓦尔镇，刚好也可以让她慢慢适应和自己生活的节奏。
真正的难题在于开春以后，自己要外出接取委托、猎杀魔物，到时候她自然就会知道没人照顾她的情况会是什么样。
不过就算这样，那也还是要和安娜一起生活一个月啊。
感受到身后小小身体传来的温度，艾登说不清心中触动的情感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
至少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