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5章 气昂昂战前鼓士气 神黯黯临阵当逃兵
日军磨刀霍霍的时候,紧张而又忙碌的气氛也弥漫着南京卫戍司令部,来来往往身着戎装的军官和士兵的脸上都是冷峻的神情。
12月4日晚八时,随着卫兵“立正!”“敬礼!”的口令声,一支车队驶入卫戍司令部大院停下,蒋介石从轿车里走了下来。
今晚,蒋介石是来向南京卫戍军的高级将领们打气的。
12月2日,蒋介石在自己的官邸接见了德国大使陶德曼,陶德曼带来了日军最新的谈判条件:
要求国民政府承认内蒙古建立的伪政府;
华北和上海周围中国不得驻军;
建立亲日政权;
中国不得抗日。
当时在座的有白崇禧,他看了看蒋介石,字斟句酌地说:“这还不算是亡国条件,就是过于苛刻了。”
蒋介石也觉得条件过于苛刻,况且全国人民抗日情绪日渐高涨,他担心如果接受了这样的条件,国民政府会被推翻。
他对陶德曼说:“大使先生,感谢贵国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这些条件太过苛刻,中国政府难以接受,望大使先生将我国政府的意见转达日本政府,还望降低条件。”
他希望德国再次出面调停,让日军将条件再降低一些,他很不希望再继续打仗。
但日军不但不接受降低条件的要求,反而加大要价,并下令立即进攻南京,要来一次宣扬小鬼子武威行动,以恫吓南京政府,
日本华中方面军的指挥官是松井石根,可直接指挥进攻南京的指挥官却是日本天皇的叔叔朝香宫鸠彦,这是个嗜杀且凶残的小鬼子,就在蒋介石接见陶德曼的那一天,他向攻城部队下了一道命令:攻城后杀掉一切俘虏,阅后销毁。
这就是南京大屠杀的命令。
这是蒋介石和唐生智始料不及的。
现在,蒋介石的幻想基本破灭,可是,蒋介石心里也十分清楚,就凭目前的这点兵力,要守住南京城,是根本不可能的。
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率领国民政府大小官员已经撤离南京,并于三日后在武汉发布《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宣布迁都重庆,但蒋介石为稳定军心鼓舞士气,暂时还没离开南京。
可现在小鬼子挟武力进逼南京,蒋介石心气劲一下就泄了,南京城危在旦夕,这是个是非之地,他不可能不开溜。
他不愿立于危墙之下,但就这样悄悄走似乎也不妥,堂堂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临战开溜,面子上无光,说出去也不好听,多少要遮掩一下。
这就有了这次临战前的打气。
他决定在开溜前要给保卫南京城的官兵打一次气,以显示他是体恤部下的。
他将行程分为两步,先是集中师长以上将领开一次会,先给将领们打打气,然后视察各部队,再给士兵们打气。
见蒋介石来了,站在门前迎候的唐生智急忙走向前去。蒋介石和蔼地握住唐生智的手,然后小声地问:“军官们都来了吗?”
唐生智道:“都正等着您。”
唐生智领着蒋介石走进会议室,会议室里,长方形的会议桌边,坐满了南京卫戍部队师长以上的高级将领,在蒋介石走进来的那一霎,军官们“唰”地一齐起立。
蒋介石来到会议桌的上首,然后轻轻挥手,威严地说了一声:“大家都坐。”
蒋介石落座后,环视着在座的将领们,神情肃穆地说:“自抗战以来,我军虽然打了一些败仗,丢了一些地方,但也给倭奴以沉重打击,获得了以空间换时间的成效,粉碎了倭奴三个月占领中国的狂妄野心,这都是将士们英勇战斗的成果。”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是,形势依然是严峻的,现在,我们就面临着又一次严峻的考验,倭奴兵临南京城下,南京是我国的首都,又是先总理陵寝所在之地,为国际人士观瞻所系,所以我们必须固守,决不能轻易放弃!”
他又一次环视着众将领,以更加激昂的语调说:“南京城危在旦夕,我本应该留下来和大家一起保卫这座城市的,但战争形势的发展逼得我不能偏安于一隅,所以,我把保卫首都的责任交给唐生智将军,唐将军是身经百战智勇兼备的将领,他必定能秉承我的意旨担负起这个责任。”
在座的将领们听到这里,表情不一,有的面露坚定之色,有的阴晴不定,有的却有不屑神色。
莫少初也在座,莫少初看着蒋介石那不无表演的神情,在心里说,你这不就是逃跑吗?
众将领的神色蒋介石看在眼里,但他顾不得这些,他眼望着唐生智说:“唐将军已经抱有极大之决心守卫南京城,大家一定要服从唐将军的指挥,同心同德,抱定不成功即成仁的决心,为保卫南京城恪尽军人的神圣职责,努力完成这一神圣而又艰巨的任务!”
最后,他以轻松的语调说:“不过,诸位也不要担忧,我已命令云南三个装备齐全的满员师开来,这支部队战斗力很强,不久即可前来解南京之围,我将亲自率领这支部队。”
这不过是蒋介石鼓舞士气的手段,滇军总兵力不过3万多人,装备落后,战斗力也是国军中比较弱的,就算前来援助,对击退二十多万装备精良的小鬼子也是无济于事。
况且,蒋介石也绝不会亲自前来。
蒋介石训了话,唐生智也只得向蒋介石表态:“请委员长放心,孟潇一定与南京共存亡!”。
唐生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饱含着悲壮、激昂的情绪。
唐生智也没有想到,情势逆转直下,先前他满以为小鬼子不会进攻南京,谁知小鬼子不管不顾,竟然乘着攻陷上海的势头,大举向南京进犯,将他的金陵王美梦击得粉碎。
现在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明知不可为他也只得为之,既然蒋介石发了话,他不能不打肿脸充胖子。
开完会,蒋介石驱车回到了黄浦路官邸。
第二天蒋介石在唐生智的陪同下,带着侍从室的卫兵视察了德械师第88师。
中国的德械师是从1927年开始酝酿组建的。1927年适逢德国一战战败,受凡尔赛条约的制约,规定德国只能拥有一支十万人的军队,这样,一部分没有出路的职业军人来到中国,担任了中国军队的军事顾问。
1933年,希特勒在德国大选中获胜,出任德国总理。希特勒基于蒋介石政府驱逐苏联顾问、与苏联交恶、发动四一二事变、围剿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等行动与其坚决反共的立场非常合拍,同时中国蕴藏的丰富自然资源(特别是如钨、锑等战略资源)和工业品也正是德国复兴的重要便利条件,因此决定加强与中国的军事合作。
中德不仅双方签署了《五年军事工业发展计划》,决定在中国军事工业尚未建成前向中国提供军事装备,而且第四任德国军事总顾问前德国国防军总司令汉斯·冯·塞克特上将在协助中国整军建军方面,提交《陆军改革建议书》,提出了首先建立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小型核心示范武装,再分期分批完成全国60个师的整编,这就是国军30年代60个整编师方案的来源。
但由于综合国力限制,截至抗战全面爆发前,国民政府仅调整了30个步兵师。这30个步兵师因接受德国军事顾问的训练,官兵头戴德国M35钢盔并装备少量的德式武器,因此日后被称为“德械师”,又叫“调整师”。
德械师装备的步枪是国产7.92毫米中正式或德制1924年式标准型毛瑟系列步枪;轻机枪是国产仿制捷克ZB26,也有少量的比利时和法国的轻机枪;手枪是名闻遐迩的驳壳枪,也叫盒子炮、快慢机或二十响;重机枪是仿制的马克沁二四式水冷式重机枪;火炮是德制75毫米克虏伯山炮(或75毫米博福斯山炮),一个营共12门,战防炮连装备4门德制37毫米Pak35战防炮,高射炮连装备6门20毫米高射炮,除了师属炮兵营外,迫击炮连装备6门仿制法国81毫米布郎得(Brandt)迫击炮的20年式82毫米迫击炮,小炮连装备6门20毫米索罗通机关炮。
国军的德械师如果从严格的意义上讲,只有一个,那就是教导总队,其他所有德械师都存在武器装备缺乏的情况,有的甚至还在使用汉阳造和老套筒,他们充其量只是比其他部队装备好一点,军事素质高一点。
所以,第88师也并不是真正的德械师。
第88师师长是第72军军长孙元良兼任的。
第88师的防区为南京城南的雨花台和城垣的中华门,是日军的主攻方向。该师左翼是俞济时的第74军,右翼为王敬久的第87师。
孙元良一见蒋介石亲自前来视察,立即小跑上前,“唰”地给蒋介石敬了一个军礼,口里说道:“欢迎委员长前来视察。”。
蒋介石握着他的手亲切地问:“你们防务做得怎样,有问题吗?”
孙元良又一挺身子,响亮答道:“没有!”孙元良心里道,守一座死城能做得怎样?只能是勉力为之而已。
但他不敢乱说,刚刚在打气会上表了态的,出尔反尔,自己这个师长就不用当了。
蒋介石满脸是笑地说:“好,这就好啊!”
站在城墙上,蒋介石眼望着南京城外,蒋介石言不由衷地说:“南京城无论是城桓还是城廓,抑或是外围阵地,防守工事都是很坚固的,又有你们这些赤心为国的将士,我是很放心的。”
孙元良说:“守卫南京,属下当肝脑涂地,有死而已。”
蒋介石回身对孙元良说:“对于你们,我是很放心的。”
从城墙上下来,孙元良又陪着蒋介石视察了雨花台阵地。
雨花台山冈上筑有永备国防工事,以重机枪堡为主、战车防御炮、碉堡为辅,各碉堡之间以战壕相连,阵地前沿还布有雷区。
孙元良根据雨花台的实际情况,以第262旅朱赤(黄埔三期)所部和264旅高致嵩(黄埔三期)所部守雨花台,自己则亲率师直属队和补充旅坐镇中华门。
在第262旅的阵地上,仅仅是在孙元良、唐生智、朱赤的陪同下沿着战壕走了一圈,所到之地,士兵们挺着身子向蒋介石敬礼,蒋介石高声道:“弟兄们好,弟兄们多多杀敌!”
朱赤带头喊:“誓死效忠委员长!”
视察了262旅、264旅的阵地和外围的一些阵地后,蒋介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唐生智说:“孟潇,后日你陪我一道去中山陵园告别总理陵寝。”
唐生智说:“好。”
忙活了一天,方才回到官邸。
12月6日清晨,蒋介石率领唐生智、罗卓英、桂永清、钱大钧等将领及侍从室部分人员,分乘数十辆小轿车,从黄浦路官邸出发,向中山陵驶去。
车队在陵园石阶前停下,蒋介石走下轿车,沿阶缓步而上,后面跟着一大溜将领和随从。
来到孙中山陵前,行三鞠躬告别礼后,又缓缓绕行一周,蒋介石的神情既肃穆又郁悒。
唐生智劝道:“委座,不必悲伤,有孟潇在此,您尽可放心!”
蒋介石道:“首都乃锦带江山,希望你能坚守两个月。”
唐生智神情坚决地说:“定不辱使命!”
蒋介石现在已经知道南京保卫战已经不可避免,先前的幻想已经破灭,因之,他又叮嘱众将领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希望诸君同仇敌忾,万众一心,努力杀敌!”
众将领脸色阴晴不定各怀心事,但说出来的话却铿锵激昂:“我等定将誓死保卫南京,与南京共存亡!”
率领众将领祭拜完中山陵后,蒋介石又说道:“首都乃艰难缔造之首都,须臾不忍舍弃,依恋之心难以言表!”
他瞟了一眼唐生智,自言自语地道:“幸得大将孟潇啊!”
一句话说得唐生智血管里那股狠劲涌动了。
金陵王的美梦是破灭了,但重掌军权的希望还在,冲着这一点,他也得拼命。
离开孙中山的陵寝,回到官邸里,站在窗前,听到远处传来隆隆的犹如催命符咒的炮声,蒋介石心中十分不安。
这种危急情况下必须赶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二天一早,蒋介石和宋美龄乘上他的专用座机“美龄号”,丢下十几万不明真相的将士和全南京城的百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