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入棋局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1章 抚养权

什么补充协议?黄彩雯用目光向他示意。

林向松终于明白自梁慧那天找到他,一直在身体里潜藏的不安感来源于何处。肌肉记忆在提醒他,即使是傻白甜也有聪明那天,即使精明如他也有走眼之时。回想起那天,困扰他半辈子的事情得到解决:光明正大离开他那个好赌的妻子摆脱掉婚姻的枷锁、得到后半生无忧的财富、被儿子喜欢和认可、下定决心定居老家跟父母团圆的幸福、提前步入安逸晚年的快乐……

最重要的是,他的妻子对这些一无所知

也就是那天,他签了这样一份协议,甚至完全忘记这件事。不知道是为了再晚一些戳破她的幻想?还是为了不给接下来卖房的事平添障碍?又或许是不想成为同事饭后的八卦。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黄彩雯被允许看了那份协议。从一开始的疑惑到震惊再到了然,几度失语,和林向松之间,她第一次决定出现了疏离和信任危机。“是你签的吗?”她问。

林向松点头:“但是我确实没仔细看,也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能找到人作证,或者有其他证据可以佐证这份协议是在遭受胁迫或者欺诈的情况下签订的吗?”

他想了一下那天的情景,遗憾摇头:“不能。”

黄彩雯像泄了气的皮球,不过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我方当事人对协议的真假存疑。”

牛继升:“既然如此,请双方就孩子抚养权一事说明情况。”

“当然是跟我!”林向松/梁慧异口同声道。林向松接话:“我可以照顾林霖。”

梁慧寸步不让:“林向松你装什么好人!你天天晚上补课到十点,他饿着肚子等你,这也叫照顾?叫儿子跟你?家长会都是我去,老师电话也全是我接的。”

林向松情绪稳定道:“你接完电话就去麻将馆赌,回来时候天已经亮了。林霖发烧到39度,我背他去的医院时候你在哪?在赌桌上输掉他一学期的补习费吗?”

“我的钱没给你到位吗?你那工资几个钱?我有钱,拆迁款都是我爹妈给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黄彩雯递上工资单:“林向松月薪一万六,公积金和社保全部学校承担,还有子女教育津贴。就算梁慧有钱,第一没有稳定收入,第二,过去半年的转账记录显示,你因赌博向他人账户汇款超过五十万。”

虞行歌打断:“这与抚养权无关,请就事论事。”

“为什么没关系?一个滥赌的、不求上进的妈妈带儿子,对孩子的身心健康发育会带来什么?我可以教林霖奥数题,分析他作文比赛一等奖获奖原因。我又请问,梁慧你懂得哪一个?你居然真有脸争抚养权?”

“呵。”林向松讽刺意味十足:“我跟你真是无话可讲。”

梁慧张大嘴巴,火与水在心脏上盘旋,一时冷一时热:“你还是瞧不起我?你清高!你伟大。我已经戒赌了!我已经变好了!你看不到我的努力吗?”

林向松将厚厚一沓戒赌承诺书放在桌子上,他直起身子盯着梁慧的眼睛轻轻道:“难道你会相信狗改得了吃屎吗?”

调解员牛继升咳咳两声,敲槌:“注意用词啊,”他转向林向松,“孩子明确说想跟你,理由是什么?”林向松的手握了又紧:“上周儿子写日记被我看到……‘妈妈总对手机骂人,我怕她摔东西。爸爸教我做题时不吼我’。”他示意黄彩雯递上日记本。

“是你教他写的?”梁慧张大了嘴巴,不断摇头:“林向松,我没想到你这么浑蛋。你带着孩子搞失踪,要不是报警记录查到你,我连你在哪都找不到。你把房子卖了,钱全拿走,我都不跟你计较。可连儿子,你也要跟我抢?”她往林向松席上扑去,被周玉宣一把拦下。“你把儿子还给我!”

牛继升站起身:“调解中止!等待正式开庭吧。唉,要我怎么说好,你们啊真是一句好话都听不进去。”

他走到林向松处,唉声叹气地:“都是夫妻,有必要搞得跟仇人一样吗?”

几人出了庭,梁慧一路抽噎着,林向松没有安慰的意思,率先离开。眼看对方冷漠的身影越来越远,梁慧的心痛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虞律师,我们真的不能复婚吗?”虞行歌无奈,什么恋爱脑啊。都这样了还想复婚呢。她求助似的看周玉宣,周律师拿起烟不自觉往后撤退三步拉开距离,口型示意:避嫌。

避什么嫌啊!你又没结婚。虞行歌哭笑不得只得安抚:“往好处想,你房子的钱都能要回来不好吗?”

“我不想要钱,我就想要林向松!”我想要他跟我复婚!”

钱不要送给我好了,差点就脱口而出。她递过纸巾,耐心劝解:“有钱了还会缺男人吗?相信我梁姐,等你胜诉执行款到账了,到酒吧去点。我保证,比林向松年轻的、帅的、贴心的男人大有人在。就您的资金充沛度保证你从现在到七十岁,一天换一个都不重样!”

“当然,”律师的严谨让她补上一句:“如果不再赌博的话。”

“扑哧。”男人的闷笑声响起,她回头,看见季知节抱臂斜斜地立在身后。“季先生!你怎么在这?”虞行歌一脸惊愕,她留意到季知节穿着一身检察制服:“您是检察官吗?”

上次加完微信,虞行歌就把这件事记在心上,可对她来说,要忙的事情太多,偶尔两次刷朋友圈,倒是可以看到他分享生活的动态。对他的工作,她一无所知。“如你所见。”季知节的桃花眼笑意盎然:“来开庭。”

虞行歌指着西郊法庭:“您是这边的?”

“不,有个案件在这边。这不巧了,我这边结束了,你那边是不是也结束了?”

虞行歌扭头看梁慧,她这会儿在跟周玉宣说着什么:“结束了。”

“那正好,”他走到她身边:“走吧。我请你吃饭去,上次拒绝了你,遗憾得不得了,请一定要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虞行歌忍俊不禁:“那次的事还没感谢您,是我请您才对。”她过去跟周玉宣做了手里资料交接,又跟梁慧道别。

没站多大时候,就见一辆银色轿跑缓缓停在面前。

暮色漫过电厂冷却塔的尖顶,西郊的街巷开始蒸腾起烟火气。灰白高压线划割的天空下,五金店卷帘门哗啦啦落锁。川味面馆飘出花椒炝锅的辛香,无数穿工装服的男人们踩着电动车鱼贯而过,车筐里的安全帽沾着洗不净的混凝土痕迹。路灯与霓虹交替亮起,将‘老张砂锅居’褪色的红灯笼映在潮湿的柏油路上,蒸羊排的热气正从竹帘缝隙里钻出来,混着街角烧烤的诱人焦香。季知节把车停在五金店褪色的遮阳棚。

“别看门脸旧,这家砂锅地道地做了二十年。”绕过两丛滴着水的绿萝,季知节掀开蓝印花布门帘。二十张原木方桌散在青砖庭院里,每张都嵌着经年的油渍,粗陶碗底还留着釉面冰裂纹。穿藏青围裙的服务生端着滋滋作响的砂锅穿梭,油爆葱蒜的香气飘过。夜色下,四周环绕流动的活水送来清凉。竹椅随着动作轻响,隔壁桌的烤牛骨髓正在锡纸上滚着油泡。

二人跨过门槛,邻座刚擦过的塑料桌布还泛着水光,冰镇酸梅汤在玻璃瓶外凝着水珠。

“怎么样?看着比你们楼下的日料店这种有味道吧?“他们选在葡萄架下的位置,二人正准备入座,虞行歌忽然捏紧背包。季知节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斜对角的竹帘下,刚走进一对璧人。穿着旗袍气质婉约的女子挽着顾乐之的手臂,女子眉眼含笑,一对珍珠耳坠在暮色下熠熠生辉。顾乐之却穿着一身休闲服,气质和西装革履的他大相径庭。

顾乐之也看到了二人:“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