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谏
“……臣冀州刺史韩馥问陛下安。”
“……臣奏请前将军卓，参录尚书事。”
“洛阳郊外显白虎祥瑞，臣奏请当修太庙以谢天恩。”
“……乌桓犯我大汉天威，南下劫掠，致我幽州边民死伤甚重。臣幽州牧刘虞，乞陛下派兵驻防。”
“……”
章德殿，刘辩正坐在矮桌前，翻看着这段时间所积攒下来的奏章。
有地方大员向自己这个皇帝问安的，也有为前几日救驾有功的那一批官员请封的。
当然，阿谀奉承的也不少。
“有点麻烦……”
刘辩看着自己手边的这些奏章，眉头微微皱起。
数量多是一方面，主要是这奏章中，其中许多涉及到的东西，他不了解情况。
就方这其中有一封奏章，讲的是弘农郡有一豪强，名为王鸥，强占民田，欧杀良民，致使民怨沸腾，乞严惩。
刘辩自己身居庙堂之上，不知弘农地方事务，自然无从裁决。
需得交由专人去司理。
还是得传些人，进宫来商量才行。
可问题在于传谁呢？
如今遍访朝野上下，他唯一一个自己人，也就是刚刚才收服的曹孟德。
而位置也仅仅是才刚刚擢升的大司农。
想要能帮着自己处理朝政，尚书台的位置至关重要。
就比方说如今仅剩的三公崔烈，虽然名分高，但实权并不重。
但如果凭借他太尉的身份，参录尚书事，那能便一跃成为整个朝野的权臣。
想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自然要先抓权。
要是按照刘辩心中所想，最好是把整个尚书台上上下下全都换成自己人。
如此一来，做事也就方便多了。
可惜他现在没这么多自己人。
而且想要动尚书令的话，还得查查他身后到底是谁在支持。
这种高位，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慎。
“陛下，宫外有御史求见。”
一名小宦官低着头走了进来。
御史？
刘辩不由得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奏章。
御史如今还并没有被后世的皇帝，修理成专门监察百官的存在，而是既监察百官，又监察皇帝。
尤其是在皇权并不强横的东汉。
真要是让这些御史逮到小辫子，哪怕你是皇帝，也得被这些御史恶心许久。
不过自己这段时间，好像一直都居于深宫。
要说做的唯一一件，能够被这些御史揪到小辫子的事，也就是前段时间的大朝会没上朝而已。
偶感风寒，身体不适，都不能请一天假的吗？
福禄在旁边看出了刘辩的犹豫，小声道：“陛下若是不见，奴婢这就派人去把他轰走。”
“不，让他进来。”
刘辩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奏章卷起，轻拍在了桌案上。
光靠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些御史，到底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诺。”
前来禀报的小宦官去而复返，身后已经多了一名身穿皂色深衣，头戴两梁进贤冠，腰佩绿色绶带的御史。
御史作为文官，向来都佩戴进贤冠，冠前竖着的叫做梁。
其中级别最高者为三梁，乃是御史中丞佩戴。
普通御史则按等级佩戴两梁，或者一梁的进贤冠。
能一下抛出个两梁进贤冠的御史，有点意思。
刘辩这般想着，陈翔已然大礼参拜。
“臣监察御史陈翔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吧。”刘辩不动声色地道。
不过跟他心中所预想的一样，在他说出完这番话之后，那拜倒在地的陈翔，根本没有起身的动作。
“回陛下，臣有本奏！”
陈翔直直挺身，慨然高声道：“陛下圣明，垂拱而治，然臣闻《周礼》有云：'官不必备，惟其人。'”
“今大司农总掌邦国钱谷，位列九卿，非德才兼备者不可居之。曹孟德虽晓兵略，然其资历未显，又未经三府察举、公卿廷议，骤登高位，恐违高祖『非功不侯，非能不官』之制。”
“昔孝武皇帝擢公孙弘为相，犹令百官推贤；光武中兴，三公之选必咨于众。”
“今陛下独断超迁，臣恐天下士人疑陛下私爱蔽公，而奸佞之辈或效此捷径，坏我汉家选官之法！”
“伏乞陛下收还成命，敕有司依制考校，若孟德果有经纬之才，自当明试以功，使群臣心服，社稷永安！”
？
陈翔吐字清晰，语速极快，根本没有给刘辩插言的机会。
刘辩也没想到，这陈翔竟然不攻击他不上朝，反倒是攻击他提拔曹操为大司农的事来了。
说实话，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情还能受人抨击。
毕竟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这一次督办粮草转运，直接和董卓的西凉军对接。
麻烦的要死。
除了曹操这种宦官之后，满朝文武公卿，哪个能拉得下身段去做这种事？
没想到一个不开眼的御史，竟然在这种事情上，劝谏上了。
也不知道是这个家伙脑子不好，一时兴起，还是背后有其他人指使。
要是前者倒还好办，可要是后者……
刘辩脸色略显阴沉。
“朕要是不收回成命呢？”
陈翔双手撑地，重重地叩了个头，“臣闻社稷之臣不避斧钺，臣宁碎首玉阶，不忍见汉室倾覆！”
说完，他伸手将自己头顶上的进贤冠摘了下来，放好在地上。
随后便站起身来，冲着章德殿旁边的柱子。
一头撞了上去。
砰！
一声闷响。
大殿内寂静无声。
刘辩人都愣住了。
死谏呐！
玩的这么大吗？
这是给我干哪来了？这真的是汉朝，而不是明朝吗？
刘辩头一次感觉，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欺天啦！”
跟着愣神了片刻的福禄，这时候也跟着反应了过来。
随后便是一声尖叫，响彻在整个章德殿。
颠颠的小跑上前，福禄来到了陈翔身边俯下身子，用手在陈翔的鼻下探了探，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陛，陛下……人，死啦！”
刘辩黑着脸，一时不言。
陈翔明显这一次来就没想活着，刚刚撞头更是用了全力。
即是是按照后世的医疗水准，一名成年男子全速用头撞击石柱，及时送医的死亡率也会超过80%。
“陛，陛下……”福禄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自从跟了陛下以后，天天玩的都是个心跳。
造孽啊……
“人就留在这，传御医。”
刘辩沉着一张脸，冷冷道：“顺便去宣并州军主簿吕布吕奉先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