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秘密交易
仓井错夫摘下头上的黑色礼帽，放在左肩的位置，微微鞠躬：“沉舟君，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你，不知前来景德镇何干啊？”
“原来是仓井君啊，很幸运在这里又一次见到您......”陆沉舟也回以点头礼，身体前倾：“因前日‘江云号’货轮在黄浦江上的爆炸，在打捞物品中发现了青花瓷的残片，便来此地展开调查。”
“扫戴斯内，沉舟君真是事事亲临呐，”仓井面带微笑，眯着的双眼吐露出一丝狐狸的狡猾，“可有进展？”
陆沉舟叹了口气，双手一摊：“实不相瞒，今晨才刚刚到镇上，还没来得及展开调查，就看到顾处长在码头上，原想着车内是您，便过来打个招呼，却是南云小姐在此。”
仓井错夫缓缓走过来，拍了拍陆沉舟的肩膀，扭头冲着车窗内笑了笑：“沉舟君这么说，就不怕我们美丽的南云小姐心生不满嘛？”
美奈子微微颔首，嘴角浮着一抹笑意：“仓井君，沉舟君是我们自己人，为帝国做出这么多的贡献，本小姐岂是那斤斤计较之徒。”
陆沉舟下颌重重一点：“谢谢南云小姐的体谅，在下有一事冒昧，还望您不要责怪。”
美奈子点了点头：“沉舟君不必客气，只要是我能办到的，请尽管开口。”
“此事倒也不难，您这满满一大船的瓷器，能否让沉舟开开眼？”陆沉舟看着南云，脸上的笑容不减，伸手推了推自己的镜框，双眼之中尽是真诚。
南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自然......”随后对着坂田秀助说道：“坂田君，请带沉舟君参观一下。”
“嗨！”坂田脚跟一磕，敬了一个礼，回头面带微笑：“沉舟君，林小姐，请～”
午后的阳光照射着昌江水面，泛起粼粼波光，陆沉舟的皮鞋碾过跳板上的青苔。
林曼笙肩膀上的织锦披风，在江风的吹拂下飘飘起一角。
坂田秀助用手指着甲板上平放着的三十口樟木箱子，其中几只箱子的侧板还在往外渗着水渍，在甲板上汇成一道细流，蜿蜒曲折着渗入了锚链孔洞。
第一个箱子被打开，海浪纹的瓷盘在光照下闪烁着耀人的光泽。
“这批万历青花怎感觉色泽有些不太对呢？”陆沉舟的指尖拂过釉面，指腹处感觉到一丝略微的凸起，心中不禁产生疑惑。
坂田有些尴尬地说道：“许是年代久远，难免光泽上不比最初从窑中烧出来的效果。”
陆沉舟看着坂田的样子，笑了笑：“坂田君怕是不了解我们的青花瓷了，瓷器经过烧制后上千年都不会变色的，而这一批瓷器的色彩，怕是仿品哟！”
“啪啪啪......”
甲板的另一头传来一声合掌而击的声音，几人回头看去，南云美奈子和仓井错夫已经登上了甲板。
“想不到沉舟君对瓷器还有些研究......”南云美奈子手中的绢扇挡着半张脸，扇骨上的鎏金菊纹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
陆沉舟略微躬身：“谈不到研究，只是略懂一二，日常无事的时候，常在封九歌先生的集古斋内欣赏一下古玩字画什么的，这么一来二去，封先生反倒教会了我一些鉴赏的办法。”
顾峰一听，脸上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陆主任原来和封先生是朋友啊。”
仓井看着顾峰这个样子，也是出言询问：“顾处长，您知道这个封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大佐先生，这位封九歌可是童名谦先生的高徒，深得老爷子真传，古玩字画、名家名作，都能在分秒中辨别真伪。”顾峰说话间，眉宇中尽显崇敬之意。
仓井与南云美奈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美奈子伸手捋了一下耳边的发际，莞尔一笑：“如此看来，沉舟君还是有些东西在身上的。”
“一点小小的技能而已，话说美奈子小姐，您这箱子里，是这几日新出的仿品吧......”陆沉舟的手指划过第二箱的侧板，樟木独有的味道直冲入鼻。
南云美奈子正待说话，一旁的仓井拿起一只茶碗，把玩了一会儿，笑了笑：“沉舟君的眼力的确很好，不错......这批瓷器正是仿古瓷，南云将军要日常使用，这样的物件再合适不过了。”
陆沉舟了然，这便是南云隆绪为满足自己的喜好，所以命仓井等人暗地里模仿明代青花，仿造了一批。
几人在甲板上有说有笑地谈论着，忽然，其中一个贴着“南满铁路”封条的箱子，映在了陆沉舟的眼角。
他故作疑惑地指了指，看着仓井等人：“美奈子小姐，那一个箱子里是运往春城的吧？”
南云美奈子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手中的扇子兀地停止，言语间闪烁其词：“那个......是丁主任给土肥原将军准备的贺礼......”
话音未落，陆沉舟已撬开箱子的一角，湿漉漉的稻草里裹着半截青铜觚，绿锈间黏着鄱阳湖特有的水草。
南云美奈子冲着旁边看了一眼，仓井快步上前，手中的军刀鞘猛地抵住箱板：“沉舟君，要看土肥原将军的东西得有他本人的示意，还希望阁下能够体谅。”
刀柄镶嵌的菊花纹章在日照下泛出一抹赤红色......这正是土肥原特务机关的标识。
陆沉舟退后半步轻笑：“在下只是好奇，这给土肥原将军的东西肯定别出心裁。”
眼见仓井与美奈子的表现，陆沉舟回想起那日偶遇丁默村时的场景，难怪他在见到自己与林曼笙时那样的紧张，原来......
运输瓷器是假，倒卖文物是真！
南云美奈子在抵达上海的时候便与之达成共识，秘密从上海运送一批文物给土肥原贤二和永田家业，以此来换取日本人对自己的支持。
运输必须要经过上海特别公署的批文，所以便打着日本人在景德镇的“昭和”仿古瓷制作厂的旗号，明目张胆地将文物拱手相让。
陆沉舟在心里不由得将丁默村骂了个狗血淋头，为了自己的位置，不惜将自己国家的文物拱手送与日本，此等卖国行径，实在令人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