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狸老仙儿
咕噜！
道人吞咽下口水。
“下山第一天，就遇见这种情况，玄清观的招牌要砸自己手里了！”
啪！
道人双手合十，桃木剑凌空悬于身前，再一拍掌，道袍袖口中飞出无数符箓，尽数缠在了剑身之上。
“去！”
单手一指，桃木剑急速掠去。
县衙大公子的身上渗出缕缕黑烟，汇聚成一道拖着长尾的黑云，引着那木剑凌空盘旋，空中缠打在了一起。
黑雾离体之后，他便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妖邪！还不速速离去！”
道人单手御剑，驱使剑刃追着黑云疯狂劈砍。
可渐渐的，他逐渐发现一丝不对劲。
这妖邪貌似只当桃木剑是逗弄用的玩物，将整场驱邪仪式当做了消遣。
不仅如此，就连师父用法力加持过的符箓都毫无用处。
“啧！”
道人恼羞成怒，御剑手段失了章法，开始不讲逻辑的胡乱操使。
庭院内煞气愈浓，阴寒入髓，刺得人浑身战栗，咳嗽不止。
要被玩死了！
呼！
道人手足无措之际，东南风乍起，捎带着一股清幽淡雅的不俗香气吹来。
那气味似空谷幽兰，又似寒冬腊梅，芳香激荡，使人心旷神怡。
“嘶！！！”
闻此异香，空中的浓黑烟雾僵停了片刻，被一剑斩中，雾中又是一声刺耳猫叫。
“嗯？有高人？”
道人欣喜若狂地朝四周打量，“不知是哪位前辈在场，小道乃是玄清观的李云川，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藏身冬青后的陈轩禾也四处张望。
今日县衙的差役，全都被县太爷带去办案了，除了丫鬟姐姐和自己，庭院内别无他人。
想了会儿，他抓住了身旁丫鬟的双肩：“这位姐姐，这个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还请施展神通。”
“啊？我？”丫鬟瞬间吓得花容失色。
“小花匠，我家老爷每每谈起你，都说你是仙风道骨、器宇不凡，道长肯定说的是你···”
“姐姐，我几斤几两，自个儿心里没数嘛···”
早些年，陈轩禾修行过半卷的《蓬莱法式》，不过其中记载的都是明心见性、纯澈神魂的手段，根本没有斩妖除魔的实际效用。
两人纠缠之际，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
陈轩禾疑惑抬头，空中凝聚的黑雾遮蔽了日光，漆黑漩涡中露出一副明亮的墨绿眸子，正死死盯着他。
“哪塌儿藏的两只耗儿？”
“姐···”陈轩禾呼吸变得急促，还想在丫鬟那争取一下，不想这位年长自己两岁的姑娘，早就吓晕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逢瓜必吃，人之劣根性，咋就那么难改呢。
“报上名来。”黑雾中传来声音。
陈轩禾背手于后，抓紧了修枝剪。
事已至此，只好冒死充大了。
“蓬莱仙岛，海山老祖。”
海山老祖乃是残卷《蓬莱法式》的著书人，在仙门稀缺的玄朝西南边陲，这是陈轩禾唯一可以搬出的，有实际可考的名讳。
管不管用，就另当别论了。
空中沉默了片刻，气氛压抑沉闷，煞气浓重的阴风，加之掺杂了花香的春风，瞬间全都消停了。
“狂妄。”
自称黑狸老仙儿的邪物一笑，雾气中划出半月形的弧度。
它刚要瞬袭而下，又闻到了那股令猫作呕的古怪气味。
这人身上的味道真不讨喜···
唰！
黑雾重新汇聚，黑狸子有伤在身，没敢继续发难，慌忙朝天域山的方向卷了过去。
李云川一跃上墙头，目视西方良久，不甘心地叹口气，随即小心跳了下来。
他收起桃木剑，拱手施礼：“谢过前辈的救命之恩。”
“呼——”陈轩禾长舒一口，自报姓名，又轻声回道，“道长不必拘礼，你我年纪相差无二。”
“诶？”李云川惊诧抬头，满脸狐疑。
原以为是驻颜有术、红尘炼心的隐世高人，不想居然是自己的同辈。
“陈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实在令小道汗颜。”
陈轩禾回道：“说来惭愧，在下并非修行中人，方才兴许是误打误撞，恰好搬出了某位大能的名讳，这才将那东西给唬住了。”
“嗯！？”
“并非修行中人？”
李云川瞳孔微缩，身躯后仰，踩踏小步绕着眼前人转了几圈。
看来看去，确实看不出有丝毫修行的痕迹。
这可就怪了。
此番下山历练，用来保命的驱邪杀妖符箓都有师父的法力加持，哪怕是小有气候的妖物邪祟都能轻易收拾，可那黑狸子身形虚无，恍若无物，若非花香涤荡了它一身煞气，桃木剑和符箓根本就碰不到它···
有这等实力居然毫无修为！？
话说，这股花香是···
李云川眺望园中，花未绽开，又小心寻了一会，才知道这清新淡雅的芳香是出自眼前人。
“敢问陈兄师承何处？”
李云川没有因为对方的年纪和身份就下放了礼道，态度反倒愈发恭敬。
师父要他下山游历，就是为了见识天地广阔，以防久居山中如坐井观天。
玄朝武力鼎盛，仙门林立，世间多能人异士，天下手段又何止道门的三千玄真妙法。
若因对方是凡人就失了敬畏，那才是犯了大忌。
陈轩禾思索片刻，如实作答：
“只从某个古籍当中修过一些静心功夫。刚才唬住那东西的名号，用的是蓬莱仙岛的海山老祖。”
“古籍是我爷爷从一名道人手中所得，当时他在扬州琼花观修园，那道人入定神游，千里赏花，折走了观内一段花枝，事后被我爷爷发现，道人便以此卷赔罪。”
“李道长可知蓬莱？”
陈轩禾特意将经历说得详细了一点。
好不容易遇见修行中人，得将这几年的疑惑全部抛出。
道人没能给出答案，剑眉深锁，想到入神处，嘴巴含着大拇指嗦了起来。
“东海之上有仙山，名为蓬莱，那都是传说中的故事了。
至于道人入定神游，折花而返，明显是‘出阳神’的功夫···
如此高人，所得古籍定非凡物。陈兄啊陈兄，你捡到宝了。”
“那半卷古籍务必好好修行。”
“嗯···”陈轩禾心虚应了一声，抬手至胸前，踌躇再三，又询问道，“道长可知心园？”
“心园？”
“就是心中天地一类的···”
“听起来有点像灵府，是炼心到了极致，才能修得的心中洞天。”李云川解释道。
“大多修行中人，到最后都要红尘炼心，经万千风霜，求一朝顿悟。
可心中自成天地何其艰难，小道的师父都不一定能做到。”
“陈兄是见过修成灵府的前辈？看来你机缘颇丰啊。”
陈轩禾摇头一笑。
倒是没有见过旁人。
李云川回以一笑，抬头仰望天边渐起的暮色，欣喜道：
“师父他老人家说的对，出来走动走动，就知道自己的轻重了。今天这遭遇真不错呀！”
“天色已晚，是时候告辞了。”
陈轩禾回道：“我也该去聘猫儿了。”
嗯？
猫！
陈轩禾身子僵了一下，想起了那只逃走的黑狸子。
刚才的对决中，真正伤到猫妖的，是李道长的那一剑。
等道长继续云游，黑狸子伤势痊愈，难免会上门报复，届时自己可没信心能用“海山老祖”的名号镇住它第二次。
更要命的是，他那名为“立心园”的花草小筑，就坐落于天域山的山脚之下。
“李道长，还请随我去天域山走一遭。”
李云川驻足回首，凝视陈轩禾片刻，立刻会意。
“哎呀，陈兄的情况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小道忘记你并非修行中人了。走！趁着夜幕未至，咱们去收了它！”
“好，收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