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对策
统一好了意见,剩下便是对策。
“周海,去兵仗局找个由头,夹带几件兵器,到时候用得着。”
朱翊钧开始安排起来任务。
“皇爷,还得思虑冯保死后的事情,若冯保死后则掌印、御马监、东厂皆有空缺。”
孙德秀提醒了一句,说到这些职位的时候他心里面都火热了。
一鲸落,万物生。
冯保兼着的三个职位,随便拿出一个都是权重的肥差。
朱翊钧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孙德秀道:“那按照你意,我该如何啊?”
孙德秀浑身一颤,连忙道:“自然全凭皇爷吩咐,奴婢哪里敢多舌,只是到时候情况危急,须得让人把位置占住,不然太后那边恐怕......”
“此言倒也实在。”朱翊钧这才开始考量。
这是个问题,不然就算冯保死了,那么还会有李太后任命的李保,张保和自己作对。
掌印太监、御马监、东厂都是机要部门,他也不可能随便任命一个太监去当。
这需要威望、也需要能力。
他手里目前也就一个孙德秀是司礼监这样的机要部门的人,勉强当其中一个职位,再多则不行了。
一个人如何能迅速控制三个部门?若孙德秀真能做到,他反而得杀了他。
这么牛逼的人还是去棺材里面躺着吧,他是不敢用。
见皇帝在思考,孙德秀看了几眼,小心翼翼道:“皇爷可记得张宏、陈矩?”
张宏?陈矩?
朱翊钧若有所思,示意孙德秀继续。
孙德秀见状大喜,他总算是揣摩到皇帝的心思了。
他想明白了,皇帝不可能容忍再一个冯保的出现,那就势必要分权。
既然如此,他就得好好表现。
这样在冯保死后分走一个职位,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已经是秉笔太监了,再往上升的话.....
冯保的三个职位里面貌似只有一个比较适合他吧?
孙德秀按耐住内心的窃喜道:“张宏、陈矩在世宗在时便入宫,是宫里的老人,在宫内素有人望。”
“他们心性如何?莫要又学了冯保,得志便猖狂,倒是让朕又沾一手血。”
这声音当真冰冷刺骨,让孙德秀浑毛骨悚然,浑身一颤。
他吓得咽喉滚了滚,嘴巴干涩道:“嘉靖十六年,陈矩入宫,时年九岁,一直跟着御马监太监高忠。”
“为人谦和,出宫做事从未有跋扈之事。”
“在宫内,也未曾听说其仗势欺人,敲诈钱财。”
“平时看起来也是安安静静的,从不惹是生非,因而背后里有人称其为佛爷。”
说罢,孙德秀悄悄打量了皇帝一眼。
见皇帝并没有不耐烦之色,反而很感兴趣,孙德秀悄悄松了一口,继续道。
“至于张宏,算是司礼监资历最老的老人了,比陈矩入宫还早一些年。”
“因而手下有不少义子、人手,平时为人也值得称道,做事公正,不为难入宫的小宦官。”
朱翊钧前世学艺术关注了不少娱乐圈八卦,如今觉得这宫内太监的八卦也蛮有意思。
“既然如此,你们还等什么?”
朱翊钧慢悠悠的拿起茶碗,看着毫无动静的几个人,好奇地问道。
闻言,几人心中一凛,连忙跪下叩首离开。
离开乾清宫之后,孙德秀生怕其他几人误事,又仔细叮嘱了一番。
见孙海心思不定,孙德秀一巴掌抽过去。
孙海被打得晕头转向,懵懂的看向孙德秀,只见孙德秀阴桀地盯着他。
“你若真想死,那便找个没人的房间吊死,别拖累咱家。”
“或者咱家现在叫人把你打死。”
——
“混账。”
“方才日食至,亏本宫如此担心,却不想这逆子竟和那些宦官混在一起,整日玩乐,眼里还有大明江山吗?“
“他对得张先生这些年的用心教导吗?”
“对得起我十月怀胎的艰辛吗?”
慈宁宫内李太后怒气冲冲,周围的太监宫女一言不敢发。
冯保默默的在一旁低头不语,陈太后则语重心长的劝阻。
“妹妹不要动怒,少年意气,喜欢玩乐也是常事,国事有张先生担着,钧儿可以慢慢学。”
“况且,这些年钧儿越发孝顺,去年你过生日,几十万两的支出,钧儿眼睛都没眨一下。”
“还有这些年你礼佛修寺捐献等,钧儿什么时候少过。”
“要我说啊,孩子孝顺比什么都重要。”
听到这些话,李太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
冯保见状也顺势说道:“皇爷也认识到错误了,说他会下诏罪己,认真反思。”
“奴婢觉得,皇爷显然是认识到错误,认真悔过了。”
李太后闻言这才缓缓地点头,但还是说道:“再有下次,莫要怪我不给他留情面,定要在百官面前狠狠训斥他。”
........
“这皇爷竟如此不念旧情?”
张鲸望着孙德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的话还是没忍住说出来。
张宏厉色朝他看去,张鲸心中一跳,马上低头。
“在宫里,要想活得久,首先就要管好这张嘴。”
“知道吗?”
张宏的影子遮住了门口的光,吓得张鲸头都不敢抬。
“老祖宗,那咱们该怎么办?”
一边的张诚趁机问道。
“等着,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个凭据吧?不然,那就是作乱了。”
张宏的头脑很清醒,哪怕孙德秀刚才拿出御马监的职位引诱他,他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冯保可是先帝遗诏里的顾命大臣,天下皆知。
一旦身死,自己手里无凭无据的,若是外朝要个交代,那自己一个闹不好就得背上谋逆之名。
.......
让孙德秀意外的是陈矩,陈矩听说是皇帝的意思,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下来。
甚至一起跟着孙德秀来到了乾清宫,一起参见皇帝。
“你倒是忠心耿耿,整个宫像你这么听话的怕也没几个。”
朱翊钧看着跪着的陈矩调笑道,他对此人是真的刮目相看了。
不管是真忠心还是有魄力,陈矩算是入他眼了。
“臣家中清贫,九岁便入宫,之后便随高进斋公公,当时高公公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
“时鞑靼来犯,高公公临危不惧,立下战功。”
“臣深受此事鼓舞,一直期待能为君父尽忠效死,在史册中留下只言片语,也不枉在这世上来一遭。”
陈矩的语气并没有多么抑扬顿挫,但格外真挚,让朱翊钧感慨。
此人,难得可贵。
“好,朕定满足你这个心愿。张宏那边呢?”朱翊钧转头问孙德秀。
“张宏要皇爷诏令,不然便不敢擅专。”
孙德秀颇为谨慎的回答道。
“呵,这是怕我不认账?”
朱翊钧嗤笑了一声,拿出腰间挂着的玉玺。
这是属于他的私人印玺。
皇帝的印玺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但冯保保管的玉玺的显然更有权威一些。
但无所谓,马上就要物归原主了。
“拿去,自己写四份诏书,给张宏御马监。”
“至于东厂,陈矩你来管。”
“掌印嘛,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朱翊钧沉吟一下,先是看了看陈矩,最后看向孙德秀则意味深长。
孙德秀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心脏却还是砰砰跳个不停。
他距离掌印太监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可是内相啊。
正想着,皇帝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让孙德秀的心吊起来。
“还有冯保。”
“数落他罪名的诏书要好好写,家产都抄了,充内帑。”
“奴婢必替皇爷诛杀这背主之贼。”孙德秀连忙道。
朱翊钧颔首,随后便站起身来慢悠悠的离开了。
是该走了。
不然待会儿血要溅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