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章 故人之后
新安郡守耿询,字敦信,丹阳人,原是南陈旧臣,随陈叔宝投降隋朝后,被隋炀帝杨广任命为新安郡守。他本是文人,擅长诗书礼乐,对行军打仗并不精通。近来,黟山一带土匪猖獗,聚于山林之中,频繁下山劫掠百姓,令郡内民不聊生。耿询为此深感头疼,心中暗想:“郡内匪患不除,百姓难以安居,我又如何能在朝廷中更进一步?”
正当他为此事烦恼之际,新举荐的裨将汪世华前来拜见。汪世华是本地人,熟悉地形,且颇有胆识,耿询对他寄予厚望。两人在厅中商议剿匪之策,耿询问道:“汪将军,黟山匪患已久,百姓深受其害,你可有良策?”
汪世华拱手答道:“大人,黟山土匪虽猖獗,但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缺乏组织。末将以为,若能调集精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能一举歼灭匪徒。”
耿询点头,正欲细问,忽然下人来报:“大人,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新安郡周家周奎,说有冤情请大人做主。”
耿询眉头一皱,心中疑惑:“周奎?这名字陌生得很。”但转念一想,既是本地人,或许与郡内事务有关,便吩咐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见一白袍少年,身高约有八尺,虽身形瘦削,却精神矍铄,目光有神,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耿询抬眼望去,觉得此人气质儒雅,样子稍显之弱,眉目间竟有几分熟悉之感,仿佛曾在何处见过,却一时想不起具体细节。
周奎早已打听清楚,郡守耿询是个文人,喜好诗书礼乐,性情温和,便上前拱手行礼,恭敬道:“草民周奎,见过耿大人。”
耿询微微点头,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审视,问道:“你是何人?如此年轻,有何冤情?你父母何在?”
周奎神色一黯,缓缓答道:“草民乃新安郡周家之人,年方十六。三年前,父母双亡,族人欺我年幼,强占我父留下的田产庄客,逼迫甚紧。草民孤苦无依,屡次与他们理论,却反遭羞辱。如今欲打散逼迫我家庄客,今日特来请耿大人为草民做主,还我公道。”
一旁的汪世华听了,眉头一皱,愤然道:“大人,周家之事属下略有耳闻,周远海父子确实欺人太甚!他们仗着族中势力,横行乡里,早已引起民愤。如今竟连孤儿的田产也不放过,实在令人不齿!”
周奎见这壮汉为自己说话,心中感激,朝他投去一瞥,眼中满是谢意
耿询沉吟片刻,心中暗想:“我治下竟有这等欺压之事,实在不该。三年前……那正是南陈灭亡之时,莫非与此有关?”他抬眼看向周奎,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关切,问道:“你父母是如何去世的?”
周奎略一犹豫,心想:“既然耿询是南陈旧臣,或许对我等南朝后人并无敌意,不如实话实说。”便答道:“家父周远山,本是南陈旧将,隋灭南陈时战死沙场。家母因悲痛过度,郁郁而终。”
话未说完,耿询忽然一拍桌案,惊呼道:“你父亲是周远山?你是周远山的儿子?”
周奎一愣,点头道:“正是。”
耿询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周奎面前,拉住他的手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看你如此眼熟,原来是故友之子!来来来,贤侄,坐下说话。”说着,便将周奎拉到身旁坐下,神情间满是亲切与欣喜。
周奎心中疑惑,问道:“大人认得家父?”
耿询笑道:“何止认得!我与你父同朝为官数年,又是同乡好友,情同手足。你该叫我一声叔父才是!可惜啊,你父太过忠厚,若是学那萧摩诃,或许……”他说到此处,叹了口气,不再多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周奎闻言,此人乃父亲旧识,心中大喜,连忙起身跪下,磕头道:“侄儿周奎,拜见叔父!”
耿询哈哈大笑,扶起周奎道:“好侄儿,快起来!你这侄儿我认下了。你有何冤情,尽管细细道来,叔父为你做主!”
周奎便将周远海父子如何逼迫自己、强占田产庄客之事一一道来。耿询越听越怒,拍案道:“岂有此理!英发,明日你带人去帮我侄儿讨回公道!”
又指着汪世华对周奎道:“这位是我新安郡新俾军汪世华,你来认识一下。”
汪世华拱手应道:“大人放心,属下必不负所托!”
周奎听到“汪世华”三字,心中一震,暗道:“此人莫非就是后来汪华,隋末英豪?先占六州之地,称吴王,后投李唐,官至国公,善始善终,对古徽州一带影响极大。”他连忙向汪世华行礼,恭敬道:“多谢汪将军!”
汪世华摆手笑道:“周公子不必多礼,既是大人吩咐,属下自当尽力。”
耿询见事情已定,一个无权势小小的郡内家族,耿询没放在眼中,势心情大好,拉着周奎道:“贤侄,今日叔父高兴,来人,摆下酒席,我要与侄儿痛饮一番!”
周奎虽心中有事,但见耿询热情难却,只得随他走向后院。酒席间,耿询频频举杯,畅谈往事,言语间满是对周奎父亲的怀念与敬重。周奎虽年少,却也能感受到耿询的真诚,心中对这位新叔父愈发敬重。
酒席散后,周奎辞别耿询与汪世华,独自返回家中。此时天色已晚,周达与几名壮汉一直在府门口等候,见周奎归来,连忙迎上前去。
周达关切道:“少爷,事情如何了?”
周奎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与从容:“耿郡守已答应为我做主,明日郡里俾将汪将军会随我们一同前往周家祖宅,讨回公道。”
众人闻言,脸上纷纷露出喜色,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希望。周达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拱手道:“太好了!少爷!”
周奎今日推脱不了耿询的热情,已有几分酒意,脸上泛着微红,摆了摆手,语气略显疲惫:“今日也做不了什么事了,大家都下去休息吧。”说完,便由周达扶着进了府门。
周达一直住在前院,并不知道这两日周奎睡在书房,径直将他扶到了主卧门口,高声喊道:“夫人,少爷回来了,已经醉了。”
此时,陈婉与陈婤正在房中看书,听到外面的动静,陈婉起身打开房门。陈婤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周奎。陈婉见周奎醉意朦胧,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与责备:“怎么回事?夫君怎么醉成这样?”
周达一边扶着周奎,一边匆匆解释道:“少爷今天去见郡守了,许是高兴,方才还言,明日去周族算帐呢。”说完,他将周奎扶进房门,便退了出去,脚步匆匆,仿佛生怕打扰了主人家的事。
陈婉见陈婤一人扶着醉酒的周奎,忙上前帮忙。两人合力,将周奎扶到了床榻上。周奎虽醉,但身体并不沉重,只是脚步虚浮,任由她们摆布。
一时间,姑侄两女站在床前,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理。陈婤看着陈婉,眼中带着几分无措,低声问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陈婉也有些手足无措,心中既羞又急,只得吩咐道:“婤儿,你去打点水来,帮他洗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