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殇
凌晨两点三十六分的夜晚，比以往更显寂静。
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年夜蜷缩在狭窄的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不时闪过的车灯。
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生怕呼吸声大了，就会吵醒睡在隔壁房间的母亲。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两只野猫打架的声音。
完了完了，母亲平时睡觉很轻，这一定会吵醒她的，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年夜为此惊恐不安的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将夜的寂静瞬间撕碎。
“你这个蠢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呼吸。”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真不知道你那脑子里，装得究竟是屎还是大粪。”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早知道你这么愚蠢，当初我就应该一把掐死你……”
母亲怒斥的声音就像魔鬼的诅咒，令年夜头皮发麻，身体也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可是，妈，我不呼吸是会死的啊。”年夜蜷缩着身体，小声呢喃道。
“死？你这么恶毒的人早就该死了。你活着就是对社会资源的一种浪费。”
“小弟多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啊，可你就因为嫉妒我对小弟好，故意带着小弟去河边玩水，结果害得小弟溺水而亡。”
“我可怜的小弟啊，他怎么就这么倒霉，这辈子遇上你这么一个阴险又歹毒的姐姐。”母亲愤怒地叫喊道。
年夜继续蜷缩着身体，眼泪像是洪水猛兽一样，在她的脸颊上攻城掠地。
“妈，我没有害小弟，我真的没有害小弟……”
“不要叫我妈。我这辈子只有小弟一个孩子，而你，只配下地狱…”
而她，只配下地狱。
这句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年夜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委屈和痛苦，背上书包离开了这个令她倍感窒息的家。
“你害死了你爸，又害死了小弟，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走，有种你走了就别再回来，最好死在外面……”
走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上，年夜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年夜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污浊气息，全都涤荡干净。
年夜出生在大年夜，正好父亲又姓年，所以起名年夜。
年夜十岁那年的除夕夜，父亲为了给她买生日蛋糕，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不幸身亡。
同年夏天，弟弟不顾年夜的阻拦，非要下河玩水，结果不幸溺水而亡。
母亲接连遭受打击，当场发疯，对着年夜拳打脚踢。说父亲和小弟都是被她害死的。
从那以后，年夜就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为了打发这难熬的夜晚，更为了耳朵能清净一些，她每天都差不多这个时间起床，然后走路去上学。
她就读的海城三中，从家坐公交车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走上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这里靠近郊区，治安不是太好。路上时不时会遇上一群出来飙车的小青年。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年夜都会低着头匆匆而过。
这个办法她之前屡试不爽，可能是今天活该她倒霉，偏偏就有个眼尖的小青年，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发现了她。
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小青年把改装的十分酷炫的摩托车，横在年夜面前。
“美女，去哪？我骑车送你啊。”
说话的这人叫王强，是附近有名的小混混。
“不用。我自己会走。”年夜说着就想从摩托车的后面绕过去。
结果王强直接跳下车，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妹子别着急走啊，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走夜路多不安全啊。”
“我家就在附近，要不然，你先去我家里坐坐？”
王强一身酒气，一双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她身上的某处。
年夜心里有些害怕，面上却依旧强装镇静。
“不用了，我妈不让我跟屎壳郎走太近。”
王强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一把拽住年夜的头发。
“你刚才说我是什么，屎壳郎？”王强怒极反笑，“年夜，你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啊。”
“你……你认识我？”年夜。
“海城三中的校花，年夜，十五岁，生日是除夕夜。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王强故意凑近了一些，一张嘴，嘴里的酒气熏得年夜直皱眉。
她下意识后退，结果发现其余的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身后。
她仍故作镇定，“既然你们认识我，那麻烦让开可以吗。我上学要迟到了。”
“你走啊，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我们又没绑着你。”
说完，王强和其他几人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年夜知道这些人是在戏弄她，但没办法，为了尽快逃离这里，她只能硬着头皮，猛地冲向王强左边的绿化带。
“想走？没那么容易。”王强一把搂住她的腰，接着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立即起哄，“上她，上她，上她。”
“放开，放开我，我还未成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们了……”
这一刻，年夜是真的害怕了。
她不再强装镇静，开始拼命挣扎，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捶打。
然而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抵挡得了他们那么多人。
很快，她的书包就不知去向了，身上的校服也被撕烂了，衣不蔽体。
过程中，她因为拼命反抗，脸上挨了很多拳头，眼睛已经肿得快要睁不开了。
王强气急败坏地拿出一把匕首，威胁道：“妹子，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万一破相了将来可就没人要了啊。听哥哥话，你就别叫了，反正叫了也没用。”
昏暗的路灯下，匕首发出令人胆寒的光。
年夜果真叫了。
“这就对了嘛，告诉你，今天遇上我们就是你最大的幸福。放心，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待会儿我们会小心着点儿，尽量不把你弄疼……”
各种污秽不堪的言语，从这些人的嘴里说出来，令年夜恶心的作呕。
母亲常说她是阴沟里的老鼠，肮脏又丑陋。
可在她看来，这群人比阴沟里的老鼠还要肮脏一百倍，丑陋一万倍。
正是她和他们的存在，才让这个世界变得污秽不堪，乌烟瘴气。
既如此，那她索性就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吧。
因为，这是母亲最希望她去的地方……
就在她万念俱灰，打算跟这些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一声马的嘶鸣，划破夜空。
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一位身穿白色披风，浑身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少年，手持利剑，踏马而来。
少年的脸被白色的斗篷遮住，年夜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像冬天里的太阳一样温暖。
少年下马，解下披风给她披上。“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这时，年夜终于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他高大英俊，帅气的脸庞就像是从幻境中走出来的漫画人物一样。
年夜怔住了。
白衣骑士？
怎么会是他？
虽然大脑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在这个科技文明发达的时代，怎么可能有人在大街上骑马。
可眼睛却又让她明确意识到，眼前的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你……小心身后……”
年夜想问少年究竟是谁，结果话还没说完，王强他们突然朝少年冲了过来。
“别怕。”
少年微微一笑，接着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少年的手，跟她的眼泪一样，都是温热的。
年夜虽然看不见，但她能听到那些人发出的惨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人终于不叫了，世界终于安静了。
然而当她睁开双眼，发现少年也不见了……
可惜，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