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囚羽

大羿在坠落中喉间滚过星辰的滋味。那并非臆想中的凛冽清辉，而是裹挟着金属锈蚀气息的灼烫，恍若有人将淬火箭矢捅进食道。当他攥住漂浮的青铜残片时，才惊觉所谓潭水实为凝固的星芒——每一滴都在折射不同纪元的沙场。

“新进的祭品？“锁链刮擦声贴着耳蜗游走，大羿蓦然回首，望见自己的倒影在液态月光中扭曲增殖。十二根铭刻鸟虫篆的青铜巨柱刺破星雾，中央悬吊的身影被光链洞穿四肢，熔化的星子正从暗金发梢垂落。

赤曜额间第三只眼倏然睁开，大羿的破界瞳不受控地迸溅血光。束缚囚徒的锁链在他视野中化作奔涌的日珥，每道镣铐缺口都在吞吐微型黑洞。最骇人的是囚徒胸腔跃动的并非心脏，而是布满蛛网状裂痕的袖珍太阳。

“竟携着晷针密钥...“囚徒的声波令周遭星光结晶成霜，他突然暴起，光链撕裂的创口溅出银蓝色血珠，那些液体在半空幻化为燃烧的箭镞直取大羿眉心。

大羿旋身没入星雾，原处已被箭雨蚀出蜂巢状虚空。反手抽出青铜晷针格挡的刹那，金铁交鸣竟化作上古祭歌。破界瞳自主解析出攻击轨迹——那些箭矢落点竟在三维之外，织就笼罩过去未来的绝杀罗网。

“止战！“大羿将晷针刺入右掌，剧痛催动破界瞳沁出血泪。混合神血的液体滴落星轨，整片空间骤然逆向坍缩。赤曜攻势戛然而止，恍若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般痉挛，贯穿眉心的光链发出垂死的锐鸣。

青铜柱群共振轰鸣，星雾中浮出三十九代青岩巫祝的残像。大羿在幻境中窥见祝余年轻时的容颜——双瞳完好的巫祝正跪伏于初代金乌像前，以骨匕剜出左眼填入神像空洞。

“你竟能唤醒血契碑文...“赤曜声线首次泛起涟漪，他扯动锁骨间的光链指向某处，“看见那些霉变的星轨了么？十日族用焚天大阵蛀空了洪荒九界的根基。“

大羿循迹望去，破界瞳瞬间涌入浩瀚讯息：原本璀璨的银河布满菌斑状暗区，某些星座呈现被啃噬的齿痕，最近的溃烂点正是青岩部上空的伪日。

“他们需要更多活祭维系大阵。“赤曜指尖燃起苍白焰火，在虚空勾勒骇人图景——万千黎庶在田间耕作，皮下却蠕动着金色光虫，“待第七个朔月来临，所有被伪日照拂的生灵都将化作薪柴。“

星雾陡然沸腾，赤曜额间太阳核迸射强光。破界瞳自主聚焦，洞见对方灵体深处被禁锢的记忆残片：三千年前十日族内乱，赤曜为阻止兄长沧溟启动焚天大阵，甘愿被褫夺神格永镇星陨古道。

“晷针可暂启囚笼。“赤曜的锁链倏然缠住大羿脚踝，“但需你偿付代价——“话音未落，大羿右眼已被无形之力攫取，视网膜烙满密集星图。这不是剥夺视觉，而是将青铜囚笼的时空法则强灌血肉。

剧痛令大羿跪伏于液态星海，每根神经都在经历超新星爆发。当赤曜指尖触及他渗血的右眼，两股相斥的法则之力轰然对撞——破界瞳的解析特性与金乌族创世权柄在量子层面展开厮杀。

“原来如此...“赤曜骤然狂笑，声波震碎三根青铜柱，“沧溟老贼绝难料想，他亲手埋下的焚天大阵破绽，竟会借人类躯壳重现尘寰！“

星陨古道轰然暴动，液态月光凝成涡流将二人席卷。大羿在时空乱流中窥见无数自我镜像：某个时空的他双瞳完好却匍匐于金乌王座，另一时空的他在月宫与嫦娥旋舞，更有无数被光虫蛀空的躯壳在伪日下焚燃。

“握紧！“赤曜撕开胸口的太阳核心，扯出半截燃烧的尾羽塞进大羿掌心，“以晷针刺穿尾羽，朝最暗星域放箭！“

大羿的肌肉记忆先于意识行动。燃烧的箭矢离弦刹那，时空褶皱被劈开裂隙。他目睹箭镞在飞驰中不断进化：青铜蜕变为陨铁，箭杆生长凤凰纹路，最终化作逆行流星贯穿黑暗。

被击中的星域爆发出婴啼般的巨响，伪日表面的六边形光斑首现裂痕。破界瞳清晰捕捉到，某种巨物正在光斑深处挣动，十二对羽翼每次振翅皆引发时空海啸。

“那是吾之本相残躯。“赤曜的声线倏然在灵台回响，“谨记，每射破一次伪日表壳，便是在焚天大阵凿出气孔——“

警示之语被日珥风暴骤然截断。大羿看见赤曜的灵体泛起涟漪状溃散，十二根青铜柱正被现世之力拔除。星陨古道崩塌的瞬息，囚徒将半枚燃烧的太阳烙印拍入他左眼。

“往黑齿泽寻盲医姑射，她能暂封破界瞳的暴走...“赤曜的残响在碎裂的时空中回荡，“谨记，当汝之箭镞开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