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图书馆的讯息

2025年9月20日，11:46。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逸夫图书馆。

图书馆的古典建筑风格与周围现代化校园形成鲜明对比。红砖外墙、高大拱窗和青铜大门赋予它一种超越时间的庄严感。林析沿着主楼梯上行，感受着脚下大理石台阶的坚实触感。

11:46，图书馆人流量处于日均峰值，提供了理想的匿名环境。林析刻意走入生物医学区域，然后通过连接通道进入历史哲学区，最后才前往目标位置——古籍特藏部。整个路线设计用于甩掉可能的跟踪者。

特藏部位于图书馆东翼顶层，需要单独授权。林析使用她的研究生证件通过了电子门禁，进入一个恒温恒湿的大厅。这里收藏着学校最珍贵的古籍和手稿，阅览需要提前预约。

空气中弥漫着古纸、墨水和防腐剂的气味。林析环顾四周，只见三个学者分散在不同角落，都沉浸在各自的研究中。管理员坐在入口处的高台后，正专注于电脑屏幕。

林析回想李教授留下的信息：20250907-1834-UTL。日期是9月7日，时间是18:34，地点是大学图书馆。但具体指向什么？

她走向检索终端，输入李文正的名字，查询他是否在那个时间有借阅记录。系统显示，李教授确实在9月7日访问了图书馆，但没有正式借出任何书籍。

“思考。“林析对自己低语，“李教授的习惯模式...“

她转向索引系统，尝试将时间“1834“理解为图书分类号。在中图法分类中，T183.4属于“工程技术基础科学“类别。

前往相应书架，林析仔细检查每一本书，寻找可能的线索。无果。

她返回终端，尝试另一种解读：如果1834不是时间，而是一个位置编码呢？她查询图书馆平面图，发现东翼确实有一个编号为1834的书架，位于古籍特藏的最深处。

书架1834专门收藏古代科学哲学著作。林析扫视书脊，突然注意到一本特别的《周易参同契》——一部将炼丹术、易学和道家思想结合的古代典籍。书的位置恰好与完整编码吻合：第18排第34号。

她小心地取下这本古籍复制本，翻开扉页。内页空白处有一行几乎不可见的铅笔字迹：“见未见，知未知。第六十四卦。“

第六十四卦，未济卦。林析立即联想到李教授笔记的最后一句话：“已济之后，是未济。“

她翻到书中关于未济卦的章节，发现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夹在其中，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观察者塔，22:00，今晚。“

林析认出这是校园西北角的一座废弃天文观测塔，曾用于本科生天文观测实习，因设备更新而被闲置多年。李教授计划在9月7日晚上10点在那里等待...或许是等她？但那正是他遇难的日期。

她仔细检查纸条，反面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符号，酷似李教授笔记中描述的“底层代码“图案。这似乎是某种确认标记，证明这确实是李教授留下的信息。

将纸条收好，林析准备离开特藏部。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入口处多了两个人——一名保安和一位身着正装的中年女性。两人正在与管理员交谈，同时不时扫视室内。

通过反光表面，林析看清了女性的面容：李佳，校安全处副处长。根据她与管理员的交谈姿势和持续时间，他们可能正在询问特定人员的信息。

林析迅速评估逃离选项。特藏部有一个紧急出口，通向消防楼梯。但使用它会触发警报，引来更多注意。另一种可能是利用书架间的死角和监控盲区，绕路从主入口离开。

她选择了后者。将《周易参同契》放回原位，林析假装对附近的古籍产生兴趣，逐渐向房间边缘移动。从背包中取出一副普通眼镜戴上，微调发型，改变自己的轮廓特征。

当李佳和保安的注意力转向远处一位学者时，林析抓住机会，低头快速通过入口。她故意保持略显驼背的姿态，改变了常态的精确步频，成功离开特藏部而未被注意。

电梯可能是监控点。林析选择走安全楼梯，同时从录音笔中取出存储卡，换上备用卡。原卡藏入鞋底夹层。虽然有损坏数据卡的风险，但是如果被拦截，至少不会失去所有信息。

走至二楼，林析从侧门离开图书馆，穿过生物学院的小花园，最终到达校园西门。整个过程中，她至少识别出三名可疑人员，都表现出非自然的观察模式——他们看似随意，实则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神扫描过于系统化。

林析没有立即离开校园。相反，她前往计算机学院，混入一场正在进行的学术讲座。借助人群掩护，她找到一个安静角落，取出录音笔。

戴上耳机，她按下播放键。录音开始于一阵沉默，然后是李教授熟悉的声音：

“林析，如果你正在听这段录音，说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我无法确定自己还能存在多久——不是夸张，而是字面意义。关于我的发现，笔记中已记录核心部分。但有些事情太危险，无法写下。

“我发现的不仅是一种观测方法，而是一扇通往现实本质的窗口。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信息结构，一个程序，或者说一个模拟。但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计算机模拟，而是某种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系统。

“最重要的是，系统中存在'编译者'——一种介于代码和物理现实之间的实体。它们伪装成人类，但本质上是系统的免疫机制，用于识别和消除异常访问。我怀疑历史上某些神秘事件，可能是他们消除'观察者'的行动。

“林析，你是我最信任的学生，也是唯一一个可能理解并继续这项研究的人。但我必须警告你：一旦踏上这条路，就无法回头。系统会将你标记为异常，派出编译者寻找你。

“然而，还有希望。我发现了一种方法，可能让我们不仅能观察，还能修改底层代码。这就是我在最后实验中尝试的。结果...部分成功。我确实修改了一个局部节点，但代价是完全暴露了自己。

“如果你决定继续，前往观察者塔。在那里，我留下了最后的工具和完整记录。进入密码是我们第一篇论文发表日期，逆序。

“最后一点建议：不要信任任何显示出节奏异常的人。编译者可以模仿人类外表和基本行为，但他们的微表情和时间感知存在微妙差异。他们不会眨眼，除非刻意为之。他们的步频异常规律，从不犹豫或踌躇。

“再见，林析。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记住：知道真相的人，也许是最不自由的人。因为一旦你看见，就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

录音结束于一阵电子噪音，然后是完全的寂静。

林析摘下耳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她的导师、她所敬仰的科学家，在生命最后时刻选择将这个可怕的真相传递给她。现在她面临选择：继续追寻真相，还是试图回归正常生活？

“如果现实只是一个程序...“她低声自语，“那么谁是程序员？“

窗外，阳光照在校园的草坪上，学生们来来往往，一切看起来如此正常、如此真实。林析凝视着这一切，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无法回头了。她已经看到了视界之后的景象，无法假装那只是幻觉。

她的决定已经形成：今晚10点，观察者塔。无论那里有什么，无论真相多么可怕，她都必须面对。因为科学家的使命不是寻求安慰，而是寻求真相——即使那真相可能彻底改变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

林析看向窗外的天空，一片云正以精确的路径移动。在某一瞬间，她似乎不需要特殊眼镜，就看到了覆盖在现实表面的网格图案——一闪即逝，却无比清晰。

系统已经注意到她了。倒计时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