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星入命

天玄大陆，玄清山脉。

十二岁的陆昭明蹲在落云崖边，指尖悬在一株蓝紫色小花上方三寸处。晨雾裹挟着松涛声涌来，花瓣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宛如坠落人间的星辰。他的草鞋已被露水浸透，裤脚沾满泥泞，却浑然不觉。

“阿爹，这花...“

“幽冥兰，百年一绽。“正在擦拭斩月刀的陆战天头也不抬，刀锋映出少年好奇的脸庞，“记住，永远别碰它。“

陆昭明缩回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采药时沾染的泥土气息。这是他在落云崖跟随父亲修炼的第七个清晨，山风掠过脖颈时，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血月之夜——父亲浑身浴血归来，将他从襁褓中抱起时，战甲上的血珠滴在自己额间，竟化作一朵转瞬即逝的曼珠沙华。

“昭明！“

清脆的呼唤穿透雾霭，少女提着竹篮跃过青石小径。她月白色裙裾沾满晨露，腰间玉佩与竹篮里的药材碰撞出清越声响。陆昭明注意到她左腕系着的红绳，在晨雾中格外醒目。

“清瑶师姐！“陆昭明跳起来接过竹篮，指尖触到篮中紫芝的湿润纹理，“今天又去了南坡？“

“不止南坡。“苏清瑶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时睫毛在晨光中颤动，“我在后山禁地处发现了...“

嗡——

斩月刀突然发出龙吟，惊飞了树冠上的云雀。陆战天握着刀柄的指节泛白，望向主峰方向的眼神如同凝霜：“清瑶，速去通知掌门。昭明，随我来。“

“可是师父说...“

“照做！“陆战天的语气不容置疑。苏清瑶深深看了陆昭明一眼，转身时发间银铃轻响，惊起一片流萤般的晨雾。少年注意到她离去时，袖中滑落一片暗金色鳞甲碎片。

暮色浸透山林时，陆昭明跟着父亲踏入禁地。千年古槐的枝桠交织成网，树根处暗红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陆战天突然旋身挥刀，三尺青锋将袭来的藤蔓斩成两段，断面渗出的汁液竟如人血般猩红。

“爹小心！“

陆昭明的惊呼被地动山摇的轰鸣打断。禁地中央的青铜祭坛突然爆发出血光，七根蟠龙柱同时断裂，一个黑袍人踏着碎砖残瓦缓缓走出。他的脚步声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每一步都在青石上留下焦黑痕迹。

“陆战天，百年未见，别来无恙？“

沙哑的声音混着腐尸气息扑面而来。陆昭明看见父亲握刀的手在发抖，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露出恐惧的神情。父亲脖颈处的旧疤突然泛起红光，与黑袍人右手上的青铜戒指遥相呼应。

“幽无邪...“陆战天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传来，“你竟还活着。“

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左脸狰狞的疤痕。那疤痕形如剑痕，从眉骨贯穿至下颌，本该是右眼的位置只剩一个黑洞。更骇人的是，他的皮肤下隐约有暗紫色纹路游走，如同活物般蠕动。

“拜你所赐，我在九幽血池泡了整整百年。“幽无邪伸出枯槁的右手，指尖缠绕着黑色魔气，“不过现在，我终于可以取回血债了。“

刀光与魔焰在暮色中交织。陆昭明被气浪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古槐上，喉间涌上腥甜。他看见父亲的斩月刀在魔气中寸寸崩裂，血珠溅在自己胸前玉佩上，竟被吸收得干干净净。玉佩内侧突然浮现出晦涩难懂的上古符文，与幽无邪戒指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昭明...带着玉佩...“陆战天的声音混着血沫，“去找...去找...“

话音未落，幽无邪的魔掌已穿透陆战天的胸膛。陆昭明瞳孔骤缩，看着父亲的身体在魔气中化作齑粉，唯有那柄断刀插在祭坛边缘，刀柄处镶嵌的夜明珠映出少年扭曲的面容。夜明珠内部浮现出一座悬浮的宫殿虚影，转瞬即逝。

“小杂种，轮到你了。“

幽无邪的指尖亮起黑雾，陆昭明感到丹田处仿佛被利刃剖开。剧痛中他抓住断刀，却在触及刀柄的瞬间，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经脉蔓延全身。他的右眼突然泛起蓝光，视野中浮现出无数透明的灵脉纹路，清晰地显示出幽无邪体内乱窜的魔气。

“天琊剑？不可能！“幽无邪踉跄后退，“你怎么会有...“

陆昭明握紧断刀冲下悬崖。背后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他在滚落的山石间拼命爬行，怀中玉佩发烫，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莫回头，向前跑。“与此同时，他听见左侧密林中有女子轻声吟唱，曲调与父亲常哼的摇篮曲如出一辙。

暴雨倾盆而下时，少年终于看到玄清门的朱漆山门。他踉跄着跪倒在青石阶上，怀中的玉佩碎成两半，露出里面刻着的“天琊“二字。朦胧中，他听见掌门师伯的叹息：“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