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盲舟渡海
林墨的指尖抚过青骢马湿漉漉的鬃毛，海底暗流裹挟着星砂掠过他空洞的眼窝。自天衍之眼失明后，耳畔的天衍婴灵私语愈发清晰，此刻正用稚嫩童声哼唱着残破的安魂谣。南宫雪碎裂的琉璃残躯悬浮在龙女冢穹顶，每片琉璃都映着不同时空的片段——十七岁的她在星宫密室梳头，三百年前的青阳真人剐目泣血，归墟漩涡里浮沉着龙女被剜去的逆鳞。
“东南巽位三丈...“婴灵突然齐声呢喃。林墨的竹杖点过海底礁石，杖头墨梅根系突然暴长，卷起块生满藤壶的龟甲。甲片缝隙渗出冰魄墨梅香，指腹摩挲处显露出孙老的字迹：“南宫璃的执念在...“
青骢马忽然咬住他后襟，额间新生梅印泛起青光。海底砂砾突然沸腾，南宫雪最大的那片琉璃残躯中，龙女残影正用沉星木梳蘸着星砂，在虚空勾画星宫转生阵的阵纹。更骇人的是，每道阵纹末端都连着一尊青铜雕像——正是药王谷灾变中石化的百姓！
林墨的竹杖突然开裂，内藏的墨梅籽坠入暗流。籽粒遇水生根，竟在海底凝成艘龙骨舟。舟身每节脊椎都嵌着天衍瞳碎片，橹桨是用沉星木根系缠绕星砂铸成。当他踏上骨舟的刹那，耳畔婴灵私语骤然清晰：
“戌时二刻，潮汐倒灌，可渡忘川。“
青骢马化作流光没入舟头梅印，整艘骨舟突然透明如琉璃。海底景象在舟身折射中扭曲，林墨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正被青阳真人抱上祭坛，南宫璃的尸身在珊瑚王座上睁开双眼。更诡异的是，此刻舟底正渗出淡金树脂，遇海水凝成南宫雪模糊的轮廓。
“抓住星砂漩涡！“龙女残影的声音突然穿透琉璃。林墨挥桨劈开暗流，橹尖星砂突然凝成南宫雪的手掌形状，拽着骨舟冲入转生阵眼。阵眼中央悬浮着初代首座的玉珏，珏上血迹正与林墨掌心胎记共鸣。
骨舟触及玉珏的刹那，九州地脉图在海底铺展。林墨的盲眼中突然映出七十二处墨梅标记，每处都对应着正在崩塌的地脉节点。耳畔婴灵私语化作凄厉哭嚎，他惊觉那些墨梅竟是用天衍婴孩的脐带血浇灌而成！
南宫雪的琉璃残躯突然聚成星砂风暴，龙女残影在风暴眼中尖啸：“焚我逆鳞，可断因果！“林墨扯断颈间墨梅坠子，梅芯迸发的青焰顺着星砂攀上转生阵。烈焰中浮现出骇人真相：当年南宫璃将半数神魂封入龙女逆鳞，才造就星宫首座不死不灭的传说。
青骢马突然从梅印中跃出，额间新生梅印炸成星砂锁链。锁链缠住玉珏的瞬间，林墨掌心胎记突然灼痛——那玉珏竟是南宫璃剥离的情魄所化！海底突然升起三百青铜棺，每具棺椁都传出南宫雪的琉璃碎裂声。
“用安魂谣！“龙女残影的声音已近消散。林墨以竹杖击打骨舟，天衍婴灵的哼唱与青铜棺共振。当第七十二个音符落下时，南宫雪最大的那片琉璃残躯突然化作墨梅，花蕊中蜷缩着她透明的神魂。
星宫转生阵轰然崩塌。
林墨的瞳孔里，两株墨梅在虚空中舒展枝叶。左眼映出的龙女正对镜梳头，铜镜边缘的星砂随梳齿游走，凝成南宫雪幼时卧病的剪影；右眼倒映的青阳真人将天衍瞳嵌入祭坛，血泪渗入地脉时激起七十二朵墨梅涟漪。
“你...看得见吗？“南宫雪半透明的指尖悬在他眼前。她实体化的身躯泛着琉璃光泽，发梢垂落的星砂在海底凝成细小的青铜铃铛，随暗流轻响时摇碎满地光影。
林墨的竹杖突然生根，梅枝穿透珊瑚礁卷起卷鲛绡。鲛绡遇水显出血书：“沉星木焚尽时，龙女泪可溯光阴。“南宫雪腕间龙鳞突然倒竖，鳞片缝隙渗出淡金血液——那血液遇鲛绡竟显影出归墟深处的景象：燃烧的沉星木灰烬中，蜷缩着个浑身缠满脐带的婴孩！
“那是...我的本源？“南宫雪的琉璃身躯突然龟裂，海底砂砾顺着裂缝涌入，在她皮肤上凝成星宫密文。青骢马突然咬住她衣袂，额间梅印炸成青光，照亮灰烬中升起的青铜棺椁——棺内躺着具与南宫雪别无二致的尸身，心口插着半截冰魄墨梅簪。
林墨的右眼梅枝突然暴长，根系扎入青铜棺椁。棺盖开启的刹那，三百条脐带从棺中窜出，每根脐带末端都连着个啼哭的婴灵。南宫雪的神魂突然离体，被脐带拽向灰烬中的婴孩。
“这是星宫的轮回阵！“青骢马鬃毛间星砂凝成初代首座虚影，“他们用你的本源不断复刻容器！“
林墨的左眼梅枝卷住南宫雪手腕，根系触到本源婴孩的刹那，海底突然浮现药王谷地宫幻象：孙老将冰魄墨梅簪刺入南宫皇后太阳穴，淡金血液顺着簪身花纹流入琉璃盏，盏中蛊虫竟是由三百婴灵怨气凝聚而成！
南宫雪的琉璃身躯彻底碎裂，星砂顺着脐带涌入本源婴孩体内。那婴孩突然睁眼，瞳孔深处映出星宫祭坛全貌——祭坛中央悬浮的，正是南宫璃情魄所化的玉珏！
林墨的双眸突然淌出墨梅花汁，汁液遇青铜棺椁燃起青焰。本源婴孩在火中发出南宫雪的悲鸣：“烧了我！烧了这轮回孽阵！“
青骢马化作流光没入火海，额间梅印在烈焰中重组成星轨锁链。锁链缠住玉珏的瞬间，林墨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南宫璃剥离情魄时，将半缕神魂藏入龙女逆鳞，而青阳真人剜目饲蛊，实则是为在蛊王体内种下逆转阵法的梅种！
“以我双眸，祭汝轮回！“林墨徒手剜出眼中墨梅，根系间缠绕的脐带突然绷直。海底七十二处地脉节点同时绽放梅影，每朵梅蕊都迸发出天衍婴灵的安魂谣。
南宫雪的本源婴孩在歌声中琉璃化，星宫密文从皮肤剥离，凝成初代首座的遗诏：“情魄归墟日，沉星烬海时。“燃烧的沉星木灰烬突然聚成南宫璃的虚影，她指尖轻点玉珏，淡金血液顺着星轨锁链逆流，将三百婴灵怨气尽数净化。
当最后缕灰烬飘散时，林墨的盲眼突然映出晨曦——南宫雪的新生躯体从梅枝中舒展，发间别着完整的冰魄墨梅簪，而海底深处，初代首座的叹息随风而逝：“因果已了，且看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