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障霓虹里的蝴蝶标本
程星绘的拇指第43次划过手机锁屏时，九月粘稠的暮色正顺着快递站铁皮屋檐往下滴落。2018年的老旧监控摄像头在墙角发出垂死蜂鸣般的电流声，红光扫过他汗湿的后颈，在货架隔板上切割出锯齿状的光斑。
B7格口的包裹卡在两层快递盒的夹缝里，塑料包装袋上的物流单被空调冷凝水晕染成模糊的色块。正当他伸手去够那个印着“易碎品“标志的纸箱时，一页泛黄的物理试卷突然从缝隙滑落，如同被植入故障程序的电子蝴蝶，轻飘飘地停在他球鞋边缘。
那是一张被二次创作过的力学试卷。牛顿第三定律的公式被改写成斐波那契螺旋，受力分析图边缘爬满十六进制字符，碳素笔迹在监控探头的红光下泛着幽蓝。最刺眼的是试卷右下角用修正液涂抹的二维码——有人故意刮花了左下角的定位方块，像在电子请柬上烫出个叛逆的烟洞。
“扫描失败概率87.6%，不过把手机倾斜32度用前置摄像头补光的话…“
电子合成器质感的少女音从头顶传来，程星绘后颈汗毛竖起的瞬间，一截系着数据线鞋带的马丁靴垂落在他眼前。扎着闪电状挑染双马尾的女生正蜷坐在货架顶端，荧光粉的美甲敲击着金属横梁，发出摩尔斯电码般的节奏。
那是程星绘第一次目睹安珀尔的造物主形态。她校服袖口沾着未干的丙烯颜料，锁骨处贴着张褪色的二维码纹身贴，耳机线绕过脖颈在后腰处打了个蝴蝶结。最诡异的是她胸前挂着的GoPro运动相机，红色指示灯像第三只眼睛般幽幽闪烁。
“第18号实验对象，社交恐惧指数四级，瞳孔震颤频率超标。“少女突然举起挂着卡通柴犬的手机支架，镶满水钻的镜头盖折射出七彩光斑，“要赌吗？我能让你在五秒内加上这个坏掉的二维码。“
程星绘的喉咙像被塞进整块未拆封的CPU硅脂。他注意到女生晃动的马丁靴底贴着反光贴纸，拼出“404 Not Found“的故障代码。袜筒边缘若隐若现的二进制刺绣，是《攻壳机动队》里素子的经典台词——“网络无限宽广“。
“安珀尔！你又偷我物理卷子！“
快递站老板的怒吼如系统错误弹窗般炸开凝滞的空气。程星绘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的少女突然翻身跃下货架，发尾挑染的蓝紫色在监控红光里划出彗星轨迹。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只抓住半片飘落的试卷。那个残缺的二维码正巧印在他虎口，像道被烙铁烫伤的电子胎记。
疾风掠过耳际的刹那，他闻到她发梢的松节油味道。
“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少女的声音混着蓝牙耳机的电流杂音，“记得查看微信。“
程星绘僵立在原地，掌心攥着的试卷残片正在渗汗。货架阴影里有什么在窸窣作响，他蹲下身，发现那个本该装着母亲网购的保健品的快递箱，此刻正静静躺着一只玻璃标本瓶。瓶底沉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标签上手写着：
【实验编号A-0718初始数据包】
当夜23:47分，程星绘蜷缩在卧室飘窗上，第17次尝试扫描虎口处的二维码印痕。老旧的华为手机在黑暗中发烫，像块过载的CPU。就在他准备放弃时，微信突然弹出好友申请——头像是只正在解构的像素蝴蝶，验证消息写着：
“恭喜捕获野生黑客少女，请用凯撒密码+3解密下条信息“
他点开对方朋友圈的瞬间，手机突然剧烈震动。最新动态是十分钟前发布的视频：戴着《V字仇杀队》面具的少女，正用激光笔在快递站监控镜头上绘制曼陀罗花纹。背景音里混杂着电磁干扰的杂讯，但程星绘还是听清了那句被变速处理的台词——
“这是第17次监控干扰实验，实验对象出现了。“
视频末尾闪过0.3秒的诡异画面：被拆解的快递盒在货架上自动重组，拼成巨大的二进制蝴蝶。程星绘暂停截图时，发现每个包裹的条形码都指向同一组数字——0718，他的生日。
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嗡鸣，他鬼使神差地摸出快递站捡到的标本瓶。芯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接口处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致亲爱的观测者：当你的心跳达到102bpm时，秘密通道将会开启】
程星绘把芯片贴近胸前，心率监测手环突然发出提示音。原本漆黑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跳转到一个正在加载的暗网页面。进度条卡在99%的位置，转动的加载图标逐渐幻化成那只像素蝴蝶。
“叮——“
凌晨00:00整，安珀尔发来首条消息：
“Jxu qlb klq zljb fqj？(凯撒密码+3)“
几乎同时，程星绘的电脑音箱突然播放起《攻壳机动队》的插曲《傀儡謡》，音量自动调到最大。
母亲在隔壁卧室重重咳嗽了一声。
他手忙脚乱地拔掉电源线，发现显示器边缘贴着一张便签——
【实验记录A-0718_Day1】
【对象成功触发心跳验证】
【开始下载第一阶段人格数据】
汗水顺着少年颤抖的指尖滴落在键盘上，WASD键区泛起潮湿的幽光。程星绘不会知道，此刻在三个街区外的某间地下室里，安珀尔正盯着满墙监控屏幕微笑。她面前的示波器上，代表程星绘心率的光斑正在剧烈震荡，像极了超新星爆发的光谱图。
“要开始了哦。“少女舔掉指尖的蓝莓味电子烟雾气，在实验日志中输入最终指令：
【启动楚门世界协议V1.7】
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一瞬，程星绘电脑屏幕上的加载图标终于突破100%。像素蝴蝶碎裂成无数晶格，重组后的画面让他血液凝固——
那是三百六十度环绕视角的快递站监控录像，时间显示在二十分钟前。视频里的自己正仰头望着空荡荡的货架顶端，而现实中的安珀尔，此刻分明就坐在自己身后飘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