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报恩
东山集只是位于平阳县犄角旮旯的一块小地方，可不管怎么说，也居住着大大小小数千人。
依着集市那条主干道而建，朝周围辐射开来的大小房屋，足有数百间之多。
使得通往各家的道路，弯弯绕绕，似迷宫一般。
谢宁安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老药农一路走来，竟也花了不少时间。
期间还闲聊了一会儿，知晓了老药农的全名，叫徐有福。
今年已六十九岁了。
按理说这把年纪即使是在乡下，也该儿孙满堂，安享天伦。
如何还要登山采药，又被恶霸欺凌？
当真不知这“有福”二字，福在何处……
又过了片刻。
一个和二叔谢友生家一般，同样用篱笆围成的小院，出现在了谢宁安眼前。
不过院里没有狗，十分干净整洁。
只有一个拿着比人还高的铁锹，在地上铲着杂草的稚童。
许是听到了有人靠近的声音，这小女娃霍地回头望去。
待看清来人后，面黄肌瘦的小脸上泛起笑容，丢下铁锹就朝徐有福冲了过去：“爷！你回来啦！”
“哎！”徐有福打开院门，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尽管右腿还瘸着，可这小女孩儿太瘦了，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恩人，这是我孙女，叫甜妮儿。”徐有福转头对谢宁安介绍了一声。
而后将小女孩儿放回地上，对她说道，
“这位大哥哥是爷爷的恩人，快，给大哥哥磕头！”
被唤作“甜妮”的小女孩儿，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调皮，听完爷爷所言，立马跪倒在地，对着面前的陌生男子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直到被谢宁安一把拉起，这才作罢。
“恩人，咱们先到屋里坐坐。”徐有福一边对谢宁安这般说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孙女有些发红的额头。
等到了屋内，甜妮儿又搬着凳子去到了水缸旁边，站在上面从里面打了碗凉水，送到了谢宁安面前，乖巧道：“大哥哥，喝水。”
同样是小孩儿，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谢宁安接过水碗，礼貌性地浅浅喝了一口。
随后打量了这冷冷清清的房子一眼，问向徐有福道：“徐伯，怎么没见到甜妮的爹娘？这个点儿也该从山上回来了吧？”
“唉……”徐有福长叹一声，“她爹娘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都走了。
“现在只剩我这么个糟老头子，独自拉扯她。”
怪不得之前被野狼帮那么对待，还一直攥着那二十来文钱不放手……谢宁安心中了然。
徐有福拼命护着的并不是钱……是孙女的命。
“爷，你不是说出去买米了吗……”甜妮眼巴巴望向徐有福空空如也的双手，肚子咕咕作响。
“这个……”徐有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自己被外人打了，所以没买成？可这对于孩子幼小的心灵，难免会造成伤害。
上次他言称自己是上山采药不小心踩空了，但这回走在大街上，又怎会凭白把腿摔了？
正自为难之际，谢宁安的声音忽然传来：“甜妮是饿了吗？”
他捏了捏女孩儿缺乏血色的脸蛋儿，声音轻柔道：
“其实爷爷买了米，但是刚才半路遇到了哥哥，落在哥哥家里了。
“你等一会儿，哥哥这就去帮你拿回来。”
说完，不等徐有福反应过来什么，他已然站起身来，大步离去。
约莫一刻半钟后。
篱笆小院的门被人再度推开，谢宁安手里提着一袋大米，一只老母鸡，几条猪肉，还有些蔬菜，外加一串冰糖葫芦，匆匆归来。
“给，这也是爷爷今天买的。”他把冰糖葫芦塞给小丫头，后者眼睛顿时都变成了星星，蹦蹦跳跳地跑到了院子里。
趁着这功夫，谢宁安将其余东西放在屋中，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里面鼓鼓囊囊装了足有半吊铜钱，显然是用银子刚去换的。
“徐伯，这钱你拿着。”不等徐有福婉拒，谢宁安就转而说道，“算我借你的，不着急还。”
“恩人……我，我……”徐有福眼睛里霎时有泪珠打转，接过钱袋的手，都随之颤抖不已。
以他目前的伤势，等到手里的那最后几十文钱花光，除了在屋中等死，再无他法。
谢宁安此举，无疑是救了他跟小孙女一命！
而他也不知道，在这人情淡薄的世道里，为什么眼前这个非亲非故的年轻人，要帮他这么大一个忙！
其实谢宁安也说不清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也许是因为这副身体里住着的，是来自21世纪的灵魂。
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眼睁睁看着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般死去。
也许是打小心里便住着一个充满侠义之心的小人，如今长大了，想要去锄强扶弱。
也许是无形间被热心肠的吴师兄感染了……
也许……生活在这样操蛋的世道下，谢宁安终究会变得越来越麻木，对生命不再有怜悯，对死亡不再有敬畏。
但起码此时此刻，他还保留着心里的那份良知。
“徐伯，这钱一定不能被旁人注意，漏财招灾。”谢宁安细心叮嘱。
正是担心这点，他这才特意将银钱换成了铜板。
若不然，徐老伯赶明儿真拿着一块银子上街，纵然不被野狼帮盯上，恐怕也会被小偷顺走。
“务必将钱袋藏好。”谢宁安继续道，“去买东西的时候，也尽量只带一点儿，够用就行。”
说话间，甜妮在院里欢快的笑声，不时传来。
她直到现在，连糖葫芦上的第一颗山楂都没舍得吃掉，还在那里不停地舔啊舔。
仿佛只要一直这样下去，便永远都有糖葫芦吃了。
收回看向小女孩儿的目光，谢宁安又对徐有福说了些别的，最后道：“徐伯，你好好养伤，我会常来看你和甜妮的。”
言罢，他不再多待，打算就此离去。
可刚走没几步，便被身后的徐有福猝然叫住：“恩人！请留步！”
“嗯？”谢宁安顿住脚步，好奇回望，不知道对方是要干嘛。
“恩人今日从贼人手中救了小老儿一命。”徐有福勉力站起身来，嘴唇微微颤动，神情无比认真，“现在又拿了这许多钱来，接济我跟甜妮……
“这大恩大德，我无论如何也要报答！”
呃……我知道你的心意，可真的不用……你看你这家徒四壁的样子，能拿什么报答我？
谢宁安眉头微蹙。
同时很担心这老头儿会忽然扯出什么，要把小孙女许给他的话来……
即便大雍法律允许，自己也绝不会应允这么变态的事儿。
正当他思绪不住翻涌之际，徐有福终于开口：“恩人！
“小老儿其实知道一株灵药的下落，今日便告知给恩人！”
谢宁安顿时眸光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