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忍辱负重
楼下传来了一阵铿锵有力的豫剧，陆老太太唱的是豫剧大师马金凤的作品《对花枪》，字字珠玑，声声悦耳。
虽然苏星珞不喜欢听戏，也知道豫剧是中国的传统戏曲之一，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深厚的文化内涵而闻名。她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外婆，不知道外婆喜不喜欢听戏？如果再给她个机会碰到外婆，她想问外婆一句，其实您老早就原谅妈妈了是吗？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事一些人，妈妈也不会和娘家决裂，她也不会成为一个被外公外婆遗弃的孩子。她将脸泡在冰冷的水池里，努力让自己认清现实，她到底要做什么？要改变什么？待冷静过后，她用毛巾将脸上的水滴擦拭干净，换上一件休闲的卫衣走下了楼。
柴火在灶台里“噼啪”作响，炊烟从烟囱中徐徐升起，飘向那遥远的天际，给整个小院带来一份安详与温暖。
陆老太太的豫剧还在继续，边唱边在灶台前忙活着，满头白发和她面颊沾染的面粉相映成辉，就像一个可爱的老顽童。她佝偻着身体将面皮擀成一张大圆饼，撒上芝麻白糖等佐料，然后切成一个个长方形的小条，在斜着切成一个个小块，丢进了油锅中。
面片在沸腾中逐渐膨化起来，中间冒出了圆鼓鼓的小炮，透明油亮，非常诱人。这就是确山的传统小吃炸麻叶，逢年过节家家都会做。
苏星珞不解的望着忙着不亦乐乎的老太太，明明有电磁炉和电锅，为什么非要烟熏火燎的烧柴禾？
陆左宁看出了她的疑惑，指了指屋顶上的烟囱，那袅袅上升的烟气，在湛蓝的天空中留下一抹抹淡墨，如诗如画，这不只是简单的烟尘，也是一种情感的寄托。生活的琐碎，岁月的沉淀，都在这一抹抹的烟雾中飘走。
“奶奶从小就习惯了地锅做饭，她喜欢这人间的烟火气息，每一缕炊烟下，都有一个等你的人，每一缕炊烟，都在讲述着一个最平凡而又最温暖的故事。”
望着那缥缈到云端的炊烟，苏星珞的心也跟着飘远，人间烟火象征着普通人日常生活的温暖和幸福，老太太的心中充满了期盼，希望岁月无恙，家人无恙。她的丈夫不在了，所以她更加珍惜这人间烟火。
“能看得出来，奶奶喜欢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氛围。”
陆左宁点了点头，怀旧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投向了遥远的过去。他仿佛看到一大家子围坐在石桌前的场景，那时候他还小，每天晚上奶奶都会做很多菜，烙爷爷爱吃的葱花饼，烧两个儿子爱吃的菜，然后满脸期待的站在门口等待他们归来。爷爷是一个严苛的人，但是对奶奶却及其温柔，每当爷爷训斥爸爸时，奶奶总是会出来护短，爷爷就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晚星，小离，快来尝尝奶奶做的炸麻叶，咸甜两种口味，看看喜欢吃哪一种。”陆老太太端着两盘金黄酥脆的炸麻叶，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芝麻，卖相诱人，令人垂涎，映衬着她满脸慈爱的笑容，就像一幕旧电影般的温馨。
这个时候应该有一群孙子孙女围上来，争先恐后的抓起盘子里的炸麻叶往小嘴巴里放，老人家一定会笑的眼睛陷进眼帘里，乐的合不拢嘴。
“谢谢奶奶。”苏星珞刚想优雅的拿一块，却被茉小离强势的抢走了盘子，边吃边对着镜头说道：“金黄酥脆，满口生香，这就是确山的特色小吃炸麻叶。陆奶奶做的炸麻叶最正宗，她是一个具有优良传统的手艺人，做出来的东西都是精品。屏幕前的你们流口水了吗？”
苏星珞的眸底升起一股冷意，想用炸麻叶赢流量，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她直接将盘子抢过来，拿了一片麻叶放进嘴里，任由茉小离的胳膊伸的有多长，就是不让她吃。
真是两个可爱的姑娘，陆老太太被这一幕逗的笑出了声，一不小心又变成了一个老顽童，笑容中洋溢着纯粹的欢乐。如此热闹的场景仿佛是昨天，家里许久没有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多么希望这种热闹一直持续下去。
“哇！我的视频上小热门了，涨了五百粉！”茉小离就像只青蛙般蹦了起来，笑的两只大眼睛成了月牙，嘴角咧到了耳梢子。果然确山是她的救命山，自从来到这里所发的每一条视频，都比之前做美妆的多。
苏星珞撇了撇唇角，这等小作精，账号换什么定位都难火起来。
陆老太太不懂什么是涨粉，从这个女孩子的神情可以看出，涨粉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吃完饭两个女孩来到了铁艺厂，工坊里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工匠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距离交货时间还有一个月时间。甲方为了迎合龙年市场，订了九百件金龙，工匠们已经赶制出了三分之二。
茉小离满脸嫌弃的换上了那双老布鞋，长发用皮筋扎在脑后，系着围裙往人堆里一混，就像一个来打杂的童工。如果不是为了拜师学艺，她才不会在这里忍辱负重，受尽委屈。
苏星珞也很不适应这里的环境，第一次干重活，第一次被折磨的灰头土脸，心内不免委屈。但看到工匠们都在平凡的岗位上，展现着不同寻常的风貌，想起自己心内的小九九，她不觉有些惭愧。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来做工的小姑娘，没权利挑三拣四，便很快调整好了工作状态，去整理工位上那些压制成型的半成品。
七伯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炭火下他的脸膛黑中带红，一幅精神抖擞的样子。在已经退休的年纪，还能表现的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老马，无法不令人敬佩。苏星珞的眼神变得如深潭般柔和，被他手下的炭火温暖了心灵，这就是传统文化的精神力量吗？
邱姐正在专注的做着龙头的錾刻，她眉头紧锁，眼神坚定，执刀入手，以心运刀，动作精准而有力，仿佛在与手中的材料进行无声的对话。每一刀都经过深思熟虑，力求完美。其他的工匠们也都一样全神贯注，精心雕琢着每个细节。
苏星珞的眼眸中绽放着对民俗文化的敬佩，民俗文化的内涵不是字面上的理解，而是真正融入进去后所得到的感悟，这些工匠们一辈子兢兢业业只为做好一件事，在工作中时刻保持高度的严谨和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为什么不能用画笔将匠人们的内心世界和精神力量刻画出来？让传统文化焕发生机呢？
茉小离全然没有这些高雅的感悟，一根筋的只想打发时间，只想赶紧结束做工生涯。每装一箱子货就坐下来歇息半天，她已经不再嫌弃这里的小板凳脏兮兮，能让她休息比什么都好。她望着脚底下的一堆下脚料发愁，待会还要把这些脏东西收拾干净，收拾干净之后就又要堆满一地，还要继续收拾。如此循环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如果真的在这里待个三四十天，她怕自己回变成一个灰姑娘。
苏星珞鄙夷的瞪着她：“捡个铁块你都嫌累，更不用说学习打铁花了！”
“学习打铁花是梦想是激情，在这里跟着一群老弱病残捡铁，哪有激情可谈？”茉小离蜷缩在小凳子上，脑袋无力的垂在膝盖上，累得仿佛走了几十里路，疲惫得几乎抬不起眼皮，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苏星珞眼神如刀，直击她要害：“受不了就回去，没人逼迫你在这里做工。”
茉小离猛然睁开那双乌溜溜的黑眸，精神抖擞的站起了身，想赶走她抢占弟子名额，没门！
阿森将验过货的成品分列放好，吩咐她们按照金龙的六组造型装好封箱，放入仓库。这项看似简单的活，真正做起来却也需要体力，这里的运货小车老式笨重，不容易掌握方向。两个女孩深受其害，向左向右间被折腾出了一身汗。在摞箱子的时候，一个人踩着梯子，一个人在下面传递，但由于两个人之间存在竞争，谁也不轻易说出妥协的话。
陆左宁看到这一幕，顿感自己是不是的安排是不是有些残忍？让两个水嫩的小姑娘做这么重的话？但是转念一想，想做打铁花的女弟子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拜师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