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祥麟与电除颤

毛祥麟，号对山，他的名字因《对山医话》而在中医界流传。毛对山是上海人，他的医学造诣虽然精深，但医术只不过是其晚年用以谋生的手艺。他的主业是诗人和山水画家。

毛对山在笔墨之余，写了一本书，名字就叫《墨余录》。这本书于同治庚午年（1870年）刻印出版。书的内容十分丰富，主要记叙清朝道光、咸丰、同治年间苏松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社会风俗等方面的情况，为研究鸦片战争后清王朝的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在《墨余录》里有九则医学笔记，被曹炳章摘出编为《对山医话·补编》，收入曹氏著作《清代名医医话精华》一书。这九则笔记中，有一则论述“电气治病”。其云：“有患暴厥及中风麻木，肢体不仁者，电能疗之。法以电线按患处，若针灸然，或蓄电于筒，令患者身贴而手按之，即取效。盖电能随人筋络，以运行骨节间，其功固甚速耳。”

中风导致肢体麻木不仁，是筋脉失养导致的。以毛对山对电的功效解说，电可以迅速通经络，故用电来治疗筋脉失养的病不难理解。可用来治疗“暴厥”是什么道理呢？

“暴厥”是古代中医对于突然昏厥不省人事状态的统称，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心源性的，比如心脏骤停以及骤停前的室颤。若从现代医学实际来讲，除了室颤和心脏骤停，又有哪一种昏厥适合电击呢？所以，笔者觉得，这个模糊的记载里可能蕴含了电除颤的机制。

《墨余录》九则医学笔记中，有两则明确论述了西医学。一则论述“古西医”，一则论述“听肺术”，那么，“电气治病”是否直接转载自西医学呢？我们来看看历史。

1899年，Prevost和Battelli在狗身上进行心脏电生理研究时发现，低能量的电击可以诱发室颤，较高能量的电击可以逆转室颤，恢复正常节律。他们由此提出了“电除颤”的概念。1947年，一个14岁的小男孩开胸手术过程中突然心跳骤停，胸内心脏按压45分钟后仍未出现自主心律，心外科医师Beck使用特制的胸内除颤电极，成功除颤恢复窦律。1956年，Zoll医师首次使用交流电进行体外除颤并取得成功，这是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体外除颤仪。毛祥麟的《墨余录》刊刻于1870年，至少比电除颤的发现早了20年。

记载“电气疗病”尤其是提到“蓄电于筒”，说明当时人类已经认识了电，而且可以收集储备。美国先贤本杰明·富兰克林的风筝实验是1752年6月完成的，当时人类开始认识电，并且能储存电能。公元1831年，法拉第建造了第一座发电机，可以人工发电。毛祥麟的记载在这些研究之后。这些科学家们对电的研究，为毛祥麟的“电气疗病”打下了基础。

中国最早使用电能是清光绪五年（1878年），当时在上海的英国殖民主义者，为了欢迎美国总统格兰脱路过上海，特地运来了一台小型引擎发电机，从清光绪五年（1879年）8月17日至18日在上海外滩使用了两个晚上。清光绪八年（1882年）7月26日，英国商人开办的上海电光公司开始供电，这是我国土地上正式发电的第一座电厂。这些事件都在毛祥麟记载“电气疗病”之后，那么毛祥麟的记载不太可能是直接经验了。

毛祥麟是上海人，上海是最早接触外来文明，并且迅速与世界接轨的城市之一，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毛祥麟很容易接触到先进的科学知识。毛祥麟的“电气疗病”受到外来科学知识的影响是毫无疑问的。至于他是直接接受了“电气疗病”，还是在了解了电之后，通过一些外来实践案例的积攒，设想出了“电气疗病”，我们无从查证了。

然而，用电击治疗“暴厥”中蕴含的电除颤机理，是早于Prevost和Battelli 20年的。如果当时国内医家注意到了毛祥麟这则笔记，进行了临床研究，焉知电除颤不会在我国诞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