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时空裂隙
张琰的耳膜在尖锐的蜂鸣声中鼓胀,鼻腔里灌满燃烧塑料般的刺鼻气味。他最后的现代记忆定格在太和殿藻井深处——那枚嵌在斗拱间的蟠龙玉璧突然泛起诡异的青芒,二十八宿星图中的金丝如活物般扭曲游走,将安全绳缠绕成蚕茧般的茧房。
失重感袭来时,他下意识护住后颈。故宫修缮工程的安全培训手册第三十七条写着:高空坠落时应保持躯体蜷曲。但预想中的混凝土撞击并未到来,后背反而陷入某种潮湿绵软的触感,腐败落叶与新鲜马粪混合的气息直冲天灵盖。
“让道!让道!“粗粝的蓟镇口音裹着铜铃脆响逼近。张琰勉强撑开眼皮,正见两匹枣骝马扬起的铁蹄距面门不足三尺。车辕上“顺天承运“的朱漆已斑驳开裂,载满麻袋的榆木轱辘碾过青石板,在薄霜覆盖的官道上拖出深褐色轨迹——那是渗漏的高粱酒,明代边镇特有的走私标记。
他翻身滚到路边柳树下,右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摊开手掌,故宫门禁卡已变成半枚残缺玉璧,边缘残留着熔岩冷却般的琉璃态。不远处,驮着柴禾的老农突然驻足,浑浊的眼珠倒映出张琰格格不入的身影——反光背心上“北京城建“的荧光条正在明朝的晨光里幽幽发亮。
“这位郎君...“挎着竹篮的妇人惊惶后退,葛布裙裾扫过道旁石碑。张琰顺着她视线望去,阴刻的“遵化卫界“四字在朝阳下渗着血渍般的赭红。碑文落款处“崇祯二年秋立“的字样,让他后颈寒毛根根竖立。
城门口飘来焦糊味,守卒正将告示贴在熏黑的墙砖上。张琰借着整理衣袍靠近,羊皮纸上的墨迹未干:“...闻永平府流民为患,凡无路引者概不得入...“。他突然注意到守军皮甲下的鸳鸯战袄——本该鲜红的衣领泛着诡异的靛青,这是明末边军被服短缺时,用靛蓝染料覆盖血迹的惯用手法。
“腰牌!“生锈的枪尖抵住后腰时,张琰本能地摸向工装裤口袋。防风打火机的金属外壳让守卒瞳孔骤缩,四周突然响起弩机张弦的咔嗒声。他余光瞥见城垛后三点寒星——那是三眼铳特有的射击孔。
“且慢!“苍老声音自城门洞传来,青缎云纹官靴踏过满地流民丢弃的草鞋。蓄着山羊须的文官用折扇挑开张琰衣襟,露出内衬的速干T恤:“此等冰蚕丝织造之术,非江南十户所不能得。“他指尖在NASA印花上摩挲,将“Mars 2020“错认为道家符咒。
张琰顺势躬身:“晚生自南洋归来,路引毁于海难。“他模仿着古装剧中的拱手礼,却漏看了文官袖中滑落的象牙算筹——那是户部清吏司特有的六棱柱形制,算珠上还沾着辽东黑土的腥气。
暮鼓声起时,张琰已站在当铺的桐油灯影下。朝奉的鼠须在防风打火机的幽蓝火苗中颤动,柜台下的暗格传出机括轻响。当十把瑞士军刀化作二十两雪花银时,街角转出两个戴范阳笠的汉子,他们绑腿处露出靛青布条——正与流民溃疮中隐藏的靺鞨纹身同色。
夜色降临时,张琰蜷缩在城南漏风的厢房里。窗纸突然被血色浸透,他扑到窗前时,正见三骑夜不收踏着月色疾驰入城。为首者马鞍旁悬着的头颅还在滴血,金钱鼠尾辫在风中散开,发梢系着的狼牙坠子刻着正蓝旗图腾。
更夫的梆子声混着犬吠传来,张琰用碳条在墙砖上勾画史书中的城防图。忽然,玉璧残片在怀中发烫,北斗七星的天枢与天璇方位竟偏移了两度。他推开窗棂,银河如瀑倾泻在燕山群峰之上——这是1629年的星空,距阿敏破关还有39个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