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千年之樱
七月流火漫过鸭川，蝉鸣在衹园祭的彩车铃铛里蒸腾。林夏跪坐在二条城旁的町家茶寮，汗水顺着襦袢后领滑入腰带。裴子墨执团扇的手腕轻摇，青瓷香炉腾起的白烟扭曲了格子窗外游行的山鉾。
“夏祭的初釜茶会，要穿付下和服。“他将熨烫平整的浅葱色衣裳推过榻榻米，“腰封系法错一步，京都的婆婆们会笑到秋分。“
林夏展开振袖时，栀子花香自衣褶漫出。这是顾言在奈良寄来的熏香，附信里夹着吉野樱的枯枝，炭笔素描勾勒出茶寮新筑的露地庭。信纸边缘洇着几点暗红，像焙茶时失手打翻的枣泥。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落茶筅。视频那头，顾言站在百年樱的枯桩前，藏青作务衣沾满木屑：“根系蔓延到校史馆地基，理事会决定下周砍伐。“背景传来电锯的嘶鸣，惊飞画框里的母亲遗像。
裴子墨突然抽走手机，将镜头对准町家檐角的铜铃：“告诉理事会，若想保住樱花，明日带齐三族信物来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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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川的晨雾未散，理事会的老人们已跪坐在町家茶室。林夏捧着桐木盒的手微微发抖，冰裂纹茶碗在晨光中泛起虹彩。裴子墨展开泛黄的和纸卷轴，三叶葵、桔梗与柏纹在浮世绘上交错如绳结。
“昭和八年，三族先祖在此立约。“他指尖划过卷轴暗纹，“若百年樱枯死，当以信物重燃其根。“
顾言解开襷纽，露出后背的樱吹雪刺青：“顾家的信物是血脉。“青筋凸起的手腕按上茶碗，血珠沿冰裂纹蜿蜒，在釉面凝成赤色花苞。理事会的老者惊呼：“这是...月见茶会的'血釉'秘法！“
林夏的栀子花簪突然断裂，母亲遗留的银链坠入茶汤。裴子墨的古钱币在沸腾的茶水中浮起，三族纹样在蒸汽中交融，映得茶寮纸门如霞烧。
“还差最后一步。“裴子墨突然执起林夏的手，银茶针划破她指尖，“林家真正的信物，是传承曜变之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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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浸透校史馆的石阶，林夏怀中的桐木盒泛着幽光。顾言将三族血釉注入树根，裴子墨的古钱币在月光下拼成星图。百年樱的枯枝突然震颤，树皮剥落处绽出粉白新芽。
“快退！“顾言抱住林夏滚下石阶。地底传来雷鸣般的根系生长声，青石板裂成龟甲纹，樱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理事会老者的眼镜跌落在地，枯枝间迸发的花苞如星雨坠落。
裴子墨的怀表弹开表盖，鎏金指针逆向飞转。林夏腕间的银链突然灼烫，母亲的声音自虚空传来：「曜变非釉色之变，乃护樱之志的传承。」
千年樱的根系缠上三人手腕，花瓣雨在夜空拼出三族纹章。顾言后背的刺青灼如烙铁，裴子墨的古钱币熔成金液，林夏的银链坠入树心。当晨光刺破云层时，新生的樱树已高耸入云，冰裂纹的树干流转着虹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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衹园祭的喧嚣被露地庭的蹲踞水声洗净。林夏执柄杓的手腕微倾，清水在花岗岩手水钵溅起七色虹。裴子墨修剪枝垂樱的姿态像在调试茶筅，顾言将新烧的茶器埋入苔庭，釉色与千年樱的虹纹如出一辙。
“理事会同意保留樱树。“顾言展开公文，朱印旁晕着未干的茶渍，“条件是每月举办曜变茶会。“
裴子墨的剪刀突然停滞，枝梢的蝉蜕坠入惊鹿竹筒。林夏的栀子花簪勾住蛛网，茶寮深处传来陌生的足音。穿西阵织的老妇执桧扇而立，扇面三叶葵纹与顾言刺青重叠：“老身是月见茶会最后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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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的桧扇展开昭和年间的茶席绘卷。画面中三位少女执盏对饮，冰裂纹茶碗盛着血釉的茶汤。林夏的银链突然与画中人的首饰共鸣，母亲年轻时的笑靥在虹彩中苏醒。
“当年我们以血为釉，救活了战火中的古樱。“老妇的指尖抚过画中桔梗纹，“代价是永世不得离开茶寮。“
裴子墨的古钱币在绘卷上灼出焦痕，三族先祖的誓约文字浮现：「护樱之族，当以血脉相连。」顾言的后背刺青突然渗血，虹光中，千年樱的根系穿透时空，将昭和茶室与现世茶寮重叠。
林夏的银链坠入绘卷漩涡，母亲的手自虚空伸出，将染血的茶针递来：「该由你们书写新的誓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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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夜，千年樱下铺开百叠榻榻米。林夏的振袖染着血釉的赤，顾言的墨染襦袢绘着虹纹，裴子墨的直垂缀满古钱币。三族老者跪坐如松，茶寮老妇执起百年银茶针。
“以血为釉，以心为窑。“针尖刺破三人指尖，血珠落入冰裂纹茶碗。千年樱的根系自地底升起，缠成三足茶炉。当血釉茶汤沸腾时，花瓣雨在夜空拼出新的誓约：「护樱之志，永世不绝。」
理事会的老者颤巍巍捧起茶碗，浑浊老泪坠入虹彩：“这就是...真正的曜变。“
林夏的银链突然浮空，母亲的身影在樱花雨中微笑。顾言的后背刺青褪为樱粉色，裴子墨的古钱币熔成金箔，封存着新的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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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川的晨雾漫过返校的月台。林夏怀中的桐木盒裹着千年樱的新枝，顾言的作务衣残留着血釉气息。裴子墨执桧扇的身影渐隐在晨雾中，西阵织的衣袖翻飞如离枝的樱。
“京都茶寮需要现代经营者。“他的声音混着电车进站的轰鸣，“当然更缺会调制血釉的学徒。“
林夏握紧染血的茶针，顾言突然执起她的手。千年樱的新枝在桐木盒里抽芽，虹彩穿透站台的玻璃顶棚。当新干线的汽笛撕破晨雾时，第一百零三朵樱花飘入茶碗，在血釉中漾起永不消散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