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谋害手足
“凌蓟嗅到的。”陆君衍收剑入鞘，“他说断肠草混着奶腥味，比御膳房的鱼脍还冲。”他忽然俯身，“夫人这出请君入瓮，演得可比为夫在朝堂精彩。”
窗外新月如钩，温知虞抚过诰命服上的蹙金云纹。前世碧桃撞柱明志的画面历历在目，而今。她望向祠堂方向，温知霖的哭嚎惊起满树昏鸦。
……
蝉鸣撕开暑气，温知舒的绢帕在瞿姨娘院门前晃了晃：“碧桃说小五会吐泡泡呢。“
温知虞指尖捻着鎏金团扇，竹影漏过扇面在她月白裙裾上斑驳。瞿姨娘抱着襁褓跪在青石板上，汗珠顺着脖颈滑进粗布衣领：“给大小姐请安。“
“我来瞧瞧五弟。“温知舒径自往厢房去，绣鞋碾过瞿姨娘散落的发丝。温知霖扯着碧桃袖口嘀咕：“听说长姐那套红宝石头面。“
厢房里飘出婴孩啼哭，温知虞的团扇顿在半空。前世那声揪心的抽泣仿佛穿透时光，她记得碧桃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掐进自己胳膊：“大小姐抱过小少爷就出事！“
“大姐姐发什么愣？“温知婉捧着冰鉴过来，菱花纹裙摆扫过瞿姨娘肩头，“公中的冰都化了，二婶让我再领些。“
温知虞的扇柄突然抵住温知婉手腕：“三妹妹的胭脂沾袖口了。“冰鉴哐当落地，碎冰碴溅上瞿姨娘襁褓，婴孩哭得更凶。
徐氏从月洞门转出来：“大小姐如今是诰命夫人，给庶弟添福可是善举。“她腕间翡翠镯碰着银锁片叮当作响，正是温知舒昨日从侯府带回的。
温老夫人撂下茶盏：“阿虞，不想去便。“
“祖母稍候。“温知虞忽然褪下腕间羊脂玉镯，“容我换身衣裳，省得熏着五弟。“
更衣间的铜镜映出绿袖发白的脸：“小姐真要。“
“把我那件缂丝罩衫取来。“温知虞解开盘扣，“记得用艾草熏三遍。“熏笼青烟腾起时，她望向窗外——温珣正带着小厮往这边张望。
瞿姨娘院里飘着苦药味，温知虞的绣鞋刚跨过门槛，碧桃就捧着铜盆撞过来：“给大小姐净手！“
盆沿凤仙花汁鲜红如血，温知虞的罩衫袖口扫过盆沿：“这颜色染坏了衣裳，你赔得起么？“铜盆应声落地，染红了碧桃的绣鞋。
“大姐姐仔细些。“温知舒掀开襁褓，“五弟眉眼像极了父亲。“
婴孩皱巴巴的脸泛着青紫，温知虞的护甲突然勾住襁褓系带：“三妹妹抱孩子的姿势不对。“她指尖划过婴儿后颈，果然摸到细小红疹。
瞿姨娘突然扑过来抢孩子：“大小姐饶命！“
“放肆！“温珣的喝声震得窗纸簌簌，“我妹妹碰不得这腌臜东西？“
混乱间襁褓落地，温知虞的罩衫恰好兜住婴儿。温知舒的尖叫卡在喉咙——婴孩胸口赫然浮现黑斑，与前世如出一辙。
“这是胎毒未清。“温知虞扯开罩衫掷在地上，“绿袖，拿我的帖子请太医！“
徐氏指甲掐进掌心：“大小姐这是何意？“
“三妹妹方才说五弟像父亲。“温知虞的绣鞋踩住罩衫，“可父亲幼时画像还收在祠堂，需要请来比对么？“
温老夫人龙头杖重重杵地：“查！给我查这孽种。“
“祖母慎言。“温知虞扶住摇摇欲坠的瞿姨娘，“五弟既入温氏族谱，便是温家血脉。“她忽然扯开婴儿襁褓，腰间银锁片叮咚落地——内侧赫然刻着“陆“字。
温珣捡起银锁冷笑：“这不是侯府昨日送三妹妹的礼？“
温知舒瘫坐在地，碧桃突然冲向门柱。温珣的小厮飞身拦下，从她袖中抖出包药粉——正是前世致婴儿抽搐的乌头霜。
“送去京兆尹。“温知虞用帕子包住药粉，“记得说，这是从侯府陪嫁丫鬟身上搜出来的。“
暮色染红祠堂飞檐时，温知虞正在给先夫人牌位添香。温珣拎着食盒进来：“瞿姨娘招了，那孩子是徐氏娘家表侄的。“
“兄长。“温知虞忽然打断，“明日陪我去护国寺还愿可好？“
供案上的长明灯爆出灯花，映出她袖中半角密信——正是前世温府倒塌的祸根。窗外闪过陆首辅的玄色衣角，温珣会意大笑：“是该给五弟求个平安符。“
温知虞唤来红缨绿袖服侍更衣。刚跨进内室门槛，她便压低声音吩咐红缨：“你带着青杏往瞿姨娘院里走一趟，就说我半柱香后便去探望小五。仔细盯着碧桃给五少爷喂的吃食，定要寻人证物证......“
红缨倒抽一口冷气：“她们要作甚？“
“有人三番五次撺掇我去抱庶弟，还能存什么好心思？“温知虞捏着绢帕冷笑，“无非是要把谋害手足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天杀的！“绿袖气得跺脚，“小姐素日连蚂蚁都不忍踩，怎会伤及婴孩！“
红缨咬碎银牙：“可要提醒瞿姨娘护着五少爷？“
“自然要提点。“温知虞颔首。前世那孩子被毒哑的惨状在眼前闪过，她攥紧袖口。重生之事太过离奇，倒不如让瞿姨娘与徐氏狗咬狗，届时祖母父亲自会收拾残局。
红缨疾步离去。温知虞转向绿袖：“待会儿到了摘星院门前，我装作崴脚，你即刻扶我脱身。“
绿袖会意。如今小姐贵为首辅夫人兼一品诰命，若被泼上残害庶弟的脏水，不仅诰命不保，陆首辅更要遭御史台参奏。徐氏母女竟下这般毒手！
换过月白襦裙，温知虞笑盈盈对老夫人道：“既然母亲与妹妹盛情相邀，孙儿便去瞧瞧五弟罢？“
老夫人拍着她的手：“你肯见他，是他天大的福分。“
红缨青杏已候在廊下。主仆几人说说笑笑往西北角去，温知舒与徐氏紧随其后。日头正毒，远远望见瞿姨娘领着碧桃立在院门前。碧桃怀里裹着大红锦缎襁褓，撑着油纸伞遮阳。
“大小姐快瞧瞧五少爷。“碧桃快步迎上，襁褓里传来细微鼾声。
温知虞蹙眉：“日头这般毒，怎能让幼弟在外久待？“
“这不是盼着见您么。“温知舒拿团扇遮着半张脸，“姐姐也抱抱，沾些喜气，说不定来年就能......“话到此处忽然顿住，神色古怪。
眼看碧桃逼近，温知虞脚下一绊，整个人往青石板上栽去。绿袖红缨眼疾手快架住她，连声惊呼：“夫人当心！“